林晚的行李箱轮子卡在林家巷的青石板缝里时,巷口的拆迁公告被风吹得“哗啦”作响。红色的“拆”字像道伤疤,刻在斑驳的砖墙上,与巷子里老槐树的浓荫形成刺眼的对比。她是来处理父亲林木匠遗产的——这栋建于1985年的砖木老房,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,也是林家巷最后一栋没签字的老宅。
“晚丫头,你可算回来了!”穿蓝布衫的张奶奶拄着拐杖迎上来,手里还攥着个掉漆的木梳,“你爸走前还念叨你,说等你回来,要把他那套‘榫卯箱’传给你。”
林晚接过木梳,梳齿上还留着父亲的刻痕——是朵小小的茉莉花,花瓣纹路细得像发丝。她鼻子一酸,别过脸去。父亲走了三年,她因为在上海做设计师,忙得只回来过两次,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。母亲早逝,父女俩的关系一直淡淡的,她总觉得父亲眼里只有木匠活,从来不在乎她。
老房的木门虚掩着,推开门,一股熟悉的木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。客厅中央的八仙桌上,摆着父亲的木匠工具箱,铜制的刨子、凿子擦得发亮,最上面放着一个未完工的木刻鸟,翅膀只刻了一半,喙部还沾着木屑。
“爸,我回来了。”林晚轻声说,话音刚落,就听见二楼传来一阵细微的歌声——是首很老的童谣,“茉莉花,开满园,风吹花香到窗边……”
她愣住了。这歌声她太熟悉了,是小时候邻居苏念姐姐教她唱的。苏念比她大五岁,是父亲的徒弟,总穿着一条白裙子,笑起来有两个梨涡,手特别巧,刻的木花比父亲还精致。可在她十岁那年,苏念突然“失踪”了,父亲说她去外地学木匠了,可她再也没见过苏念。
歌声断断续续的,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林晚快步跑上二楼,推开自己的旧房间——里面空荡荡的,只有一张木床和一个衣柜,窗帘拉得严严实实,阳光透不进来,只有窗台上的一盆茉莉,开得正盛,花瓣上还沾着露水。
“谁在唱歌?”林晚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歌声停了。窗帘轻轻晃动了一下,像有人从窗边走过。林晚走过去拉开窗帘,巷子里的老槐树映入眼帘,树影婆娑,却看不到任何人。她摸了摸窗台的茉莉,花盆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是苏念和父亲的合影,苏念手里拿着一只木刻鸟,和桌上那个未完工的一模一样,笑得格外灿烂。
接下来的几天,怪事接连发生。
林晚总在深夜被歌声吵醒,一睁眼就看到窗帘上有个白色的影子,像苏念当年穿的白裙子;她在父亲的工具箱里找榫卯箱时,发现里面多了一张纸条,上面是苏念的字迹:“木鸟的翅膀,要刻七道纹,才能飞起来。”;最奇怪的是,那个未完工的木刻鸟,每天都会多一道刻痕,像是有人在夜里帮父亲完成它。
“晚丫头,你是不是遇到‘怪事’了?”张奶奶察觉到她脸色不好,偷偷拉着她说,“你爸走后,这老房就不太平,我夜里路过,总看到二楼有白光,像有人在窗边站着。”
“张奶奶,您知道苏念姐姐去哪了吗?”林晚抓住张奶奶的手,迫切地问。
张奶奶的眼神暗了下来,叹了口气:“傻孩子,你真以为苏念是去外地了?她是……没了。”
林晚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了一下:“没了?怎么会?”
“1998年夏天,巷口的石桥要翻新,你爸和苏念负责木栏杆的雕刻。有天夜里下大雨,石桥突然塌了,苏念为了救一个工人,被埋在下面,没救过来。”张奶奶抹了抹眼泪,“你爸那时候快疯了,守着废墟挖了三天三夜,把苏念刻的木花全找了回来,藏在他的榫卯箱里。他不让我们告诉你,怕你害怕。”
林晚的眼泪掉了下来。她终于明白,父亲为什么总对着苏念的照片发呆,为什么再也不刻木鸟,为什么对她那么冷淡——他是在愧疚,在自责,觉得没保护好苏念。
可那歌声、那白影子、那自动刻痕的木鸟,又怎么解释?
她想起父亲的榫卯箱。那是父亲最宝贝的箱子,用紫檀木做的,上面刻着复杂的榫卯结构,钥匙是一只小小的木刻钥匙,藏在父亲的老钟表里。林晚找到钟表,打开后盖,果然看到了那只木钥匙,钥匙上刻着“念念”两个字——是苏念的名字。
打开榫卯箱的瞬间,林晚屏住了呼吸。里面装满了苏念的遗物:刻着茉莉花的木梳、未完成的木雕、一本工工整整的笔记本,还有一叠泛黄的书信。
笔记本是苏念的日记,记录着她和父亲学木匠的日子:“1997年3月12日,林师傅教我刻木鸟,他说,做木匠要心细,每一道刻痕都要对得起良心。”“1998年6月20日,石桥的木栏杆用料不对,是劣质松木,我跟工头说了,他让我别多管闲事。”“1998年7月5日,雨好大,我把工头偷工减料的证据藏在木鸟翅膀里,要是我出事,希望有人能发现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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