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的手电筒光束扫过302室的窗台时,一道细微的反光晃了他的眼。拆迁区的老楼里弥漫着灰尘与霉味,木质楼梯被踩得“吱呀”作响,像老人干枯的咳嗽。他是“城迹旧物整理社”的成员,负责在拆迁前记录老楼里的遗留物品——这些被遗弃的旧家具、老物件,藏着一代人的生活痕迹,是城市记忆的碎片。
“陈哥,这楼也太邪门了!”实习生小陆跟在后面,声音发颤,手里的记录板都在抖,“刚才在二楼,我好像听到有女人哭,呜呜的,像从墙里传出来的。”
陈默没说话,只是蹲下身,捡起窗台上那枚反光的物件——是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烟盒,盒盖上印着“牡丹”牌香烟的logo,边角磨得发亮,显然被人摩挲过无数次。他翻开烟盒,里面空空的,只有一张泛黄的纸条,上面用铅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:“阿梅,等我回来,咱们就结婚。”字迹被水洇过,有些模糊,像哭过的痕迹。
这是他来“纺织厂职工楼”的第三天。这栋建于1958年的老楼,是城郊最后一片拆迁区,住了一辈子的老街坊大多搬去了新小区,只剩下零星几户还在收拾东西。可自从他进驻以来,总能听到奇怪的声音:深夜里的呜咽声、空房间里的脚步声、还有旧水管“滴答”作响时,混着的似有若无的叹息。
“别自己吓自己,老楼里管道老化,风声水声混在一起,听着就像哭声。”陈默把烟盒放进收纳袋,指尖触到纸条上的水渍,突然觉得一阵冰凉,像有人在他手背上敷了块湿毛巾。
可他心里清楚,小陆没说谎。昨天凌晨,他在四楼走廊整理旧衣柜时,真的听到了哭声——不是风声,是女人的呜咽,断断续续的,从302室的方向传来。他冲过去推门,门是锁着的,透过门缝往里看,只看到月光下晃动的窗帘,像有人在里面走动。
今天一早,他特意查了这栋楼的档案。纺织厂职工楼302室,曾经住着一对年轻夫妻,男的叫李建国,是纺织厂的机修工,女的叫赵小梅,在纺织车间当挡车工。1987年的一个雨夜,李建国去外地出差,赵小梅在楼里失踪了,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,成了悬案。后来李建国辞了职,带着儿子离开了这座城市,再也没回来。
“难道是赵小梅的……”陈默心里泛起嘀咕,又觉得荒唐——都什么年代了,还信这些鬼神之说?可那哭声、那烟盒里的纸条,又让他不得不在意。
傍晚收工时,陈默特意绕到302室门口。门把手上积着厚厚的灰,锁孔都锈死了。他从工具包拿出撬棍,轻轻一撬,“咔嗒”一声,门开了。
房间里比其他屋子更暗,窗帘拉得严严实实,空气里除了霉味,还带着股淡淡的雪花膏味——是很老的那种“友谊牌”雪花膏,他奶奶生前也用过。房间里的家具还在:掉漆的木衣柜、缺了腿的书桌、还有一张双人铁架床,床上铺着洗得发白的碎花床单,枕头上绣着个小小的“梅”字。
陈默的手电筒扫过书桌,看到上面放着一台老式收音机,黑色的塑料外壳裂了道缝,天线歪歪扭扭地指向天花板。他走过去,轻轻碰了碰收音机的按钮,没想到它竟然“滋啦”一声响了,接着,一阵断断续续的女声传了出来:“……建国,雨好大,我在302等你……你什么时候回来……”
不是广播节目,是录音!
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,赶紧调大音量。录音里的女人声音很柔,带着哭腔,背景里能听到雨声和纺织厂的汽笛声——是1987年那个雨夜的声音!录音很短,反复循环着那几句,最后是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,接着就没声了。
“谁在里面?”门口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。
陈默吓得手电筒都掉在了地上,回头一看,门口站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,头发花白,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,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,正是楼里还没搬走的周桂兰奶奶——她是纺织厂的老厂长,住这楼里快六十年了。
“周奶奶,您怎么来了?”陈默捡起手电筒,手心全是汗。
“我听见这屋有声音,就过来看看。”周奶奶走进房间,目光落在书桌上的收音机上,眼睛突然红了,“这是小梅的收音机……她当年最喜欢听这个,说里面的天气预报准,能知道建国出差的地方下不下雨。”
“您认识赵小梅?”陈默赶紧问。
周奶奶点点头,在床沿坐下,手轻轻抚摸着绣着“梅”字的枕头:“怎么不认识?小梅是车间里最能干的姑娘,和建国是自由恋爱,本来都要结婚了,结果……”她叹了口气,声音哽咽,“那天晚上下大雨,纺织厂的仓库塌了,压死了两个工人,小梅那天正好加班,本来该去仓库清点货物,可她没去,没人知道她去哪了。”
“仓库塌了?”陈默心里一动,“档案里没写这件事啊!”
“那时候为了评先进,把这事压下来了。”周奶奶的声音压得很低,“我是厂长,知道内情。那天晚上雨太大,仓库的横梁早就被虫蛀了,我让他们停工,可副厂长为了赶工期,非要让工人继续干活,结果就塌了。小梅知道横梁有问题,本来想去找建国(他当时在仓库检修机器),可没等她去,仓库就塌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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