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的后背泛起一层冷汗:“您是说,赵小梅可能……在仓库里?”
“不知道。”周奶奶摇了摇头,“建国回来后,疯了似的找她,连仓库的废墟都翻遍了,也没找到。后来有人说,看到小梅那天晚上回了302,还听到她在屋里哭,可没人敢开门——那时候仓库塌了死人,大家都怕沾上晦气。”
陈默突然想起那枚烟盒里的纸条,想起收音机里的录音,想起深夜里的哭声。他走到墙边,用手敲了敲墙面——声音很闷,不像实心墙。他又仔细看了看墙角,发现有一块墙砖的颜色和其他的不一样,边缘还有撬动过的痕迹。
“周奶奶,您帮我拿个锤子来!”陈默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周奶奶虽然疑惑,但还是去楼下的工具箱里拿了锤子。陈默用锤子轻轻敲了敲那块墙砖,“哐当”一声,墙砖掉了下来,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——是个藏在墙里的暗格,里面塞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包裹。
打开油纸,里面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工装,衣角沾着暗红色的血迹,还有一封手写的信,信纸已经泛黄,是赵小梅的字迹:
“建国:
仓库的横梁被虫蛀了,我跟副厂长说了,他不听,非要让工人继续干活。我怕你出事(你今天在仓库检修),就想去叫你,可雨太大,我刚出车间,就看到仓库塌了。我跑过去,在废墟里看到了你的工具包,可没看到你。我怕副厂长报复,就躲回了302,把这事写下来,藏在墙里。
我等你回来,等你看到这封信,等你为仓库里的工人讨个说法。
阿梅
1987年7月15日”
信的末尾,还有几滴暗红色的血迹,像眼泪一样。
陈默的眼眶红了。他终于明白,赵小梅不是失踪了,她是在仓库塌了之后,为了躲避副厂长的报复,躲回了302室,可不知道为什么,没能等到李建国回来。那深夜里的哭声,不是鬼哭,是她的执念——她想让李建国看到这封信,想让仓库坍塌的真相大白于天下。
“副厂长……是现在的市纺织协会会长张卫东吗?”陈默突然想起档案里的记载,1987年的副厂长,后来一路升职,成了市里的名人。
周奶奶点点头,叹了口气:“就是他。这些年他风光得很,可谁还记得当年仓库里死的两个工人,记得小梅?”
陈默握紧了手里的信,心里有了主意。他要找到李建国,找到张卫东,让真相大白,让赵小梅的执念得以安息。
接下来的几天,陈默一边整理旧物,一边调查李建国的下落。他通过纺织厂的老职工,找到了李建国儿子李磊的联系方式——李磊现在是一名律师,在邻市工作。
当李磊看到那封信和烟盒时,当场就哭了:“这是我爸的烟盒!我小时候见过,他一直带在身上,说这是我妈送他的定情信物。”他告诉陈默,当年李建国找了赵小梅很久,后来因为积劳成疾,患上了重病,临终前还拉着他的手说:“一定要找到你妈,一定要知道仓库塌的真相。”
有了李磊的帮助,陈默很快收集到了张卫东当年违规施工、掩盖事故的证据:施工记录、工人的证言、还有张卫东为了升职,给上级送礼的账本。这些证据,加上赵小梅的信,足以证明当年的真相。
他们把证据交给了纪委。很快,张卫东被调查,承认了当年的罪行:仓库坍塌是因为他为了赶工期,忽视了安全隐患,事后又为了掩盖真相,威胁赵小梅,甚至派人去302室找她,想销毁证据。赵小梅为了躲避,可能在屋里遭遇了意外,没能等到李建国回来。
真相大白的那天,陈默和李磊一起回到了纺织厂职工楼。302室的窗帘被拉开了,阳光照进房间,驱散了多年的霉味。李磊把赵小梅的信和李建国的烟盒放在书桌上,对着房间轻声说:“妈,爸,真相大白了,你们可以放心了。”
就在这时,那台老式收音机突然“滋啦”一声,又响了起来。这次,没有呜咽声,只有一段轻柔的音乐,是赵小梅最喜欢的《茉莉花》。音乐结束后,收音机“咔嗒”一声,彻底没了声音。
陈默知道,赵小梅的执念散了。她等到了真相,等到了李建国的消息,终于可以安息了。
后来,纺织厂职工楼没有被完全拆除。302室被保留了下来,改造成了“纺织厂历史纪念馆”,里面陈列着赵小梅的收音机、信件,还有当年工人的工具、照片。周奶奶成了纪念馆的讲解员,每天给来参观的人讲赵小梅和李建国的故事,讲纺织厂的历史。
李磊也辞掉了邻市的工作,回到了这座城市,成了纪念馆的法律顾问,专门为那些在城市发展中被遗忘的人维权。他说:“我爸妈的故事,让我明白,城市的发展不能忘记历史,不能忘记那些为了生活努力过的普通人。”
陈默依旧在“城迹旧物整理社”工作,只是每次整理旧物时,他都会更用心——他知道,每一件旧物背后,都可能藏着一个人的故事,一份未完成的执念。就像302室的收音机,就像那枚烟盒里的纸条,它们不是冰冷的物件,是有温度的记忆,是城市不该忘记的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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