餐厅旋转门在身后缓缓闭合,将室内流淌的音乐与暖黄光线隔绝开来。夜风扑面,带着初秋的凉意,让陈墨因餐厅内压抑气氛而有些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。
宋雪琪并没有立刻去取车。她站在餐厅门前的廊檐下,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,目光失焦地望向街道对面闪烁的霓虹。廊灯在她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,陈墨看见她眼角未干的泪痕,还有微微颤抖的肩膀。
“车停在后面的停车场。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比在餐厅里更加沙哑,“我们……走过去吧。有些话,在车上说不太方便。”
陈墨点点头,没有多问。
两人并肩走下餐厅台阶,拐进侧面一条相对安静的小路。这条路通往地下停车场,两侧是高大的法国梧桐,树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,地上铺着一层刚刚开始泛黄的落叶。
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。宋雪琪走得很慢,每一步都像在积蓄勇气。
“陈墨,”她忽然停下脚步,转身面对他,眼中满是复杂情绪,“刚才在餐厅……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。我没想到清月的反应会这么激烈。我以为……我以为只是见个面,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和她记忆里相似的人存在,也许能给她一点点安慰。”
她苦笑着摇头:“我太自以为是了。我忘了对她来说,每一个相似的细节,都像一把刀,重新剖开那道根本没有愈合的伤口。”
陈墨安静地听着,没有打断。
“你想知道她的故事,对吗?”宋雪琪轻声问,“关于她,关于那个已经不在的人,关于为什么你今天会坐在这里,承受这一切。”
“如果你愿意说。”陈墨说,“我需要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。”
宋雪琪深深吸了口气,似乎下定了决心。她重新迈开脚步,这次边走边说,声音在夜色中平缓而沉重,像在讲述一个遥远而悲伤的传说。
“清月姓秦,京城秦家。如果你对政商圈子有所了解,应该听过这个姓氏。”她顿了顿,侧头看了陈墨一眼,“她祖父是开国元勋那一辈的人物,父亲这一代虽然从政的不多,但在商界和学界影响力很大。她是真正的名门之后,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。”
陈墨心中微动。虽然猜到秦清月出身不凡,但“京城秦家”这个名头,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。
“她未婚夫叫沈听澜,沈家的长孙。”宋雪琪继续说,“沈家和秦家是世交,两家的老爷子是过命的交情。听澜比清月大三岁,两人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,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。”
她的语气渐渐温柔起来,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:“我认识他们的时候,清月十六岁,听澜十九岁。那年我大学毕业刚进投行,被派去负责沈家一个基金的项目,听澜是项目的对接人。他那时候已经在哈佛读完本科回国,准备接手家族的部分生意。”
“清月呢?”
“清月在中央美院附中,正准备考央美。”宋雪琪的唇角微微上扬,“我第一次见到她,是在沈家的家庭聚会上。她安静地坐在角落画画,长发垂下遮住半边脸,手指上沾着颜料,完全不在意那身昂贵的连衣裙。听澜走过去,很自然地用湿纸巾帮她擦手,动作温柔得……让我这个外人都觉得心软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整理记忆:“后来熟悉了才知道,他们的感情好到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。两家大人早就默许,圈子里也都认定他们是金童玉女,早晚要结婚的。听澜宠她宠得没边——清月喜欢安静,他就专门在郊区买了个带画室的院子;清月对商业没兴趣,他从不勉强她参加应酬;清月想出国深造,他连学校和导师都提前联系好了。”
“听起来很完美。”陈墨说。
“是啊,太完美了。”宋雪琪的笑容变得苦涩,“完美到让人嫉妒,也让人害怕。我有时候会想,是不是命运也嫉妒他们,所以才……”
她说不下去了。
两人已经走到停车场入口。昏暗的灯光下,宋雪琪的脸显得格外苍白。她从包里拿出车钥匙,却没有立刻按开锁键,而是靠在一根柱子上,需要支撑才能继续说下去。
“一年前的今天,其实是他们订婚三周年的纪念日。”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“听澜去香港参加一个拍卖会,说要给清月一个惊喜。他拍下了清月心心念念很久的一枚胸针——十九世纪法国设计师的作品,鸢尾花造型,镶着淡紫色的宝石。清月在画册上看到过,随口说过一句喜欢,他就记了整整两年,等到这次拍卖。”
陈墨的心沉了下去。他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“回程的航班是傍晚。”宋雪琪闭上眼睛,仿佛这样就能不看到那些画面,“从机场回家的路上,下雨了。秋天的雨,不大,但路面很滑。听澜的司机开车很稳,他们在最内侧车道,车速不快。但对面车道的一辆货车失控了——后来调查说是司机疲劳驾驶,打盹的几秒钟,车就冲过了隔离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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