悠扬的小提琴曲在餐厅角落轻轻流淌,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与香草的温暖气息。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,在雪白的桌布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陈墨坐在宋雪琪对面,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斜对面的秦清月身上。
她已经静默了整整十五分钟。
从落座开始,秦清月就维持着一种近乎雕塑的姿态——微微侧首望向窗外,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高脚杯的杯脚。窗外是城市渐次亮起的灯火,而她眼中映出的却是另一片无人能见的光景。
宋雪琪第三次尝试开启话题失败后,向陈墨投来一个歉意的眼神。
“清月最近胃口不太好,”她压低声音解释,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担忧,“医生说这是抑郁症状的表现之一。所以我才想带她出来换个环境,也许……会好一些。”
陈墨点点头,没有说话。
他能感觉到秦清月周身笼罩的那层无形的隔膜——那不是拒人千里的冷漠,而是某种更深刻的东西,仿佛她的一部分灵魂已经抽离这个世界,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优雅而空洞的躯壳。
侍者悄无声息地呈上头盘。鹅肝酱配烤苹果片,摆盘精致如艺术品。
秦清月终于收回目光,对侍者轻轻颔首表示感谢。她的动作极尽优雅,每一个细节都透着良好的教养,但那种优雅里没有温度,像是按照某种既定程序运行的精密机器。
“陈墨,听雪琪说,你对金融市场有很独到的见解。”秦清月忽然开口,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水面。
陈墨微微一愣,随即点头:“只是些粗浅的看法,谈不上见解。”
“雪琪很少这样夸人。”秦清月拿起餐刀,动作缓慢地切开鹅肝,“她说你看市场的角度,不像个大学生。”
“可能是我平时喜欢瞎琢磨。”陈墨谨慎地回答,同时注意到秦清月在说话时,目光并没有真正落在他脸上,而是停留在他耳侧的位置。
那种感觉又来了——仿佛她不是在看他,而是在看某个透过他存在的影子。
宋雪琪适时接话:“清月以前也学过金融,她未婚夫——”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,餐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。
秦清月握着餐刀的手停在半空,指节泛白。
沉默持续了整整十秒。
“对不起,”宋雪琪脸色发白,“我不该——”
“没关系。”秦清月轻声打断她,重新开始切割鹅肝的动作,但陈墨看见她的手在微微颤抖。
那之后的晚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。秦清月依然会偶尔提问,问题都很有水准,涉及宏观经济、行业周期甚至地缘政治对市场的影响。陈墨一一作答,尽量保持专业和克制。
他能感觉到,秦清月在用这种方式维持表面的正常——用理性对话筑起一道墙,把那些汹涌的情感隔绝在外。
主菜是煎鳕鱼配柠檬黄油汁。鱼肉雪白细嫩,酱汁金黄浓郁。
用餐过半时,陈墨无意间做了个习惯性动作——他用左手拿起红酒杯,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托住杯底,顺时针缓缓转动了两圈,然后凑近鼻尖轻嗅酒香。
这只是一个品酒时的寻常动作。
下一秒,他听见瓷器碰撞的脆响。
秦清月的餐刀掉在了盘子里。
陈墨抬头,看见她正死死盯着自己转酒杯的手,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,变得惨白如纸。她的嘴唇微微张开,呼吸急促起来,胸口剧烈起伏。
“清月?”宋雪琪慌忙起身。
但秦清月没有反应。她的目光像是被钉在了陈墨的手上,瞳孔放大,眼中迅速积聚起一层水光。那不是普通的泪水,而是某种更深、更痛的东西在往外涌。
陈墨立刻放下酒杯。
但这个动作反而让秦清月的情绪彻底失控了——她看着陈墨放杯子的姿势,看着他右手自然收回的动作,看着他微微偏头的角度……
“不……”她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,声音嘶哑得不像她自己,“不可能……”
“清月,你冷静点。”宋雪琪绕过桌子来到她身边,想扶住她的肩膀,却被秦清月猛地推开。
餐厅里其他客人开始向这边侧目。侍者犹豫着是否要上前。
秦清月站了起来,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。她盯着陈墨,眼泪终于滑落——不是啜泣,而是无声的、汹涌的泪水,顺着苍白的脸颊不断滚落,在下巴处汇聚成珠,滴落在雪白的桌布上,洇开深色的斑点。
“你为什么……”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句子,“为什么要做那个动作……”
陈墨怔在原地。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宋雪琪脸色煞白,她看看秦清月,又看看陈墨,突然明白了什么,眼中闪过绝望的神色。
“清月,我们先离开这里好吗?”她试图去拉秦清月的手,“我们回家,我陪你——”
“他以前……”秦清月像是没有听见宋雪琪的话,只是死死盯着陈墨,眼泪流得更凶了,“他品红酒的时候,就是那样转杯子……也是用左手拿杯,右手托底转两圈,然后……然后会微微偏头闻香气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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