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动胶囊旅馆的狭仄舱室像一只被世界遗忘的金属茧,外侧是永不止息的雨声,内侧却安静得只剩便携生命维持单元“嘀嗒、嘀嗒”的低频脉冲。
那一声又一声,像一滴又一滴的水银落在幽暗的心湖,荡开的却不是涟漪,而是死亡的倒计时。
慕青虹仰面躺在医疗床上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皮肤下的血管呈淡青色,仿佛最薄的冰层下被封冻的河流。
每一次心跳,仪器上的绿线便微弱地弹跳一下,仿佛随时会拉成平直的冷光。
唯有她右腕内侧那枚指甲盖大小的红伞纹身,像一枚被鲜血重新点朱的印章,妖冶地亮着,在冷白灯光里显出不合时宜的生机。
程真坐在床沿,背脊笔直,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。
她的瞳孔里倒映着层层叠叠的数据瀑布,幽蓝光流高速滚动——芯片正以 97.8% 的极限负载同时运行两条线程:
线程 A,维持慕青虹的代谢与神经电位;线程 B,穷举解析琉璃心给出的七个坐标。
距离最近的“川滇交界·葬神谷”被标红加粗,像一道淌血的刀口横在地图中央。
“地表扫描:0 座现代建筑,0 条人工道路。
地质结构:异常稳定,存在大型地下空腔,体积估算 3.7×10^6 m3。
背景辐射:高于均值 12%,周期脉冲 17.4 秒/次,未知能谱,非聚变、非裂变、非暗物质湮灭。”
芯片的声线依旧冷静,可程真指节却因紧握而泛白。
韩修的警告像一根毒刺埋在她神经深处:
“坐标是陷阱,源头在钓鱼。”
然而琉璃心每一次共振,都与慕青虹脑电图中突然蹿高的β波同步——病因在“源头”,常规医疗只是在拖时间。
程真深吸一口气,鼻腔里满是消毒水和金属冷焰的味道。
她抬手在腕表上滑过三重加密,接入“破局者”最高权限频道。
那是她与苏陌在“青龙之乱”后联手布下的暗网,节点遍布全球,却从未启动过“零级响应”。
“零级响应,启动。”
她的声音低哑,像锋刃划过冻硬的绸。
一小时十七分后,胶囊旅馆顶楼的天井滑开,一架哑光黑的 VTOL(垂直起降无人机)幽灵般悬停。
旋翼切割雨幕却几乎没有声响——机体蒙皮涂有最新声学迷彩涂层。
程真抱起慕青虹,像抱起一截随时会碎裂的冰雕。
女孩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,体温 34.1℃,呼吸 6 次/分。
她把最后一支“深海”级维生药剂推入颈静脉,将人放进舱内特制的低温量子稳定箱,合上盖子的瞬间,箱壁亮起幽蓝网格,像为她覆上一层冰做的茧。
“目的地:B-17 地下医疗所。
协议:‘冬眠人’。
安全词:‘雨停之前’。”
程真俯身在箱体额头位置留下一个极轻极轻的吻,转身,索降绳已垂至 17 楼外侧。
她抓住绳索,在风雨里纵身一跃,像一只断线的黑鸢。
密林深处,一辆改装过的东风·猛士 3 代越野车熄灯潜伏。
车牌是假的,发动机经过电静噪处理,热纹特征被主动冷却系统降到与环境温差 0.3℃以内。
程真落地,车门从内部弹开,驾驶座没人——自动驾驶 AI“夜航”用合成男声问候:
“好久不见,程老板。路线已规划,预计 48 小时抵达葬神谷外缘 11 公里潜伏点。”
后备箱里,两套“潜行服”像液态金属一样挂在人形模具上;
一把“织女星”高能脉冲步枪折叠在防震槽里,枪体用石墨烯覆层,可在一秒内输出 1.2 兆焦耳的定向等离子;
一只铅合金手提箱静静躺在黑丝绒上,箱盖内部刻着小小的红伞标记——琉璃心被封存在 0.3K 的量子阱中,像一截被时间冻结的火焰。
三天后,横断山脉,葬神谷外围。
山势如同被巨人用钝斧劈砍,留下近乎垂直的千仞绝壁。
云雾终年缠绕山腰,当地人叫“瘴母”,说人一走进就再也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。
卫星图像永远被厚云遮蔽,光学、红外、SAR 全部失效,像一块被世界意志刻意抹去的拼图。
程真穿着潜行服,面罩 HUD 上,一圈淡绿色的“静默场”将她全身电磁特征压低到接近背景噪点。
她像一道孤影,踩着湿滑的苔藓与枯枝,每一步都精确地落在落叶最厚处,不发出半点声响。
环境探测仪贴在左腕,信号曲线像心电图一样起伏——脉冲 17.4 秒/次,峰值在 3.2 公里内。
前方出现护林站。
木质外墙斑驳,门口停着一辆老掉牙的皮卡,但程真在 0.1 秒内捕捉到异常:
地基混凝土厚度 2.7 米,地下声呐回波呈蜂巢状;
屋顶卫星锅角度不对,对准的不是赤道上空的任何商用卫星,而是葬神谷腹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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