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将落云山脉的轮廓温柔吞噬,只余下几点零星灯火,在微凉的晚风中倔强闪烁。山坳深处,那座新辟的隐秘据点内,却无人安眠。
沈月盘膝坐于简陋床榻之上,双目微阖,尝试按照《蛰龙诀》那晦涩难懂的口诀引导体内那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气流。那气流比初春的游丝还要纤细,在她感知中宛若调皮的光尘,稍纵即逝,难以捕捉。来自现代的灵魂对这等玄之又玄的内功充满了既好奇又焦躁的情绪。
“心息相依,松静自然…自然个鬼!”她内心暗自腹诽,现代科学思维与古老内功修炼法门激烈碰撞,让她颇有些无处下手的憋闷感。她能精密计算化学方程式,能策划复杂的商业并购案,却难以让这具身体里的一缕气听话。这感觉,就像是用一台超级计算机去解一道“如何用意念拧开瓶盖”的哲学命题,有力使不出。
所幸,这并未过多消耗她的时间。天色微亮,她便起身,换上了一套青鸾准备的粗布衣裳,虽仍是女装,但已比在怡红苑和听竹小筑时的绫罗绸缎要利落许多。她对着水盆里那张绝色却陌生的脸看了片刻,用力抹去了最后一丝属于“沈月儿”的娇柔,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。
“走吧。”青鸾的声音在门口响起,依旧清冷如冰。她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劲装,气息内敛,若非早知道其身份,只会将其当作一个寻常的村姑。
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据点,沿着崎岖山路向下而行。沈月虽初练《蛰龙诀》,但身体轻盈了些许,加上青鸾偶尔不动声色的提携,倒也跟得上。
落云镇坐落在山脚,依着一条浅浅的河流而建,青石板路被经年累月的脚步磨得光滑,两侧是高低错落的木质房屋,商铺幡子在晨风中懒洋洋地晃动着。镇子不大,透着一种闭塞的安宁,但沈月敏锐地察觉到,这安宁之下,似乎潜藏着某种躁动。不少镇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,低声议论着什么,脸上带着忧虑与愤慨。
“看来,顾家少爷的‘美名’,早已传遍乡里了。”沈月唇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。
根据萧煜提供的简要情报和跛脚掌柜陈贵的补充,这顾蟠是落云镇一霸。其父是镇上最大的地主兼乡绅,与县衙关系匪浅,而顾蟠本人则是个不学无术、好色暴戾的纨绔。强占民田、欺男霸女乃是家常便饭,镇民敢怒不敢言。
青鸾目不斜视,只低声道:“陈记杂货就在前面拐角。顾蟠之事,需尽快解决,以免打草惊蛇,误了少主大事。”
沈月微微颔首,心中已有计较。解决麻烦,不一定非要硬碰硬,尤其是当她力量远逊于对方时。借力打力,攻其要害,才是上策。现代商战中的那些手段,用在古代纨绔身上,简直是杀鸡用牛刀。
陈记杂货铺门面不大,里面光线有些昏暗,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日常杂物,从针头线脑到油盐酱醋,一应俱全。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长衫、微微跛脚的中年男子正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,正是陈贵。他见到青鸾,眼神微微一凝,随即恢复如常,又看到身后的沈月,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,但很快便掩饰下去。
“二位姑娘,想买点什么?”陈贵语气如常,带着生意人惯有的客气。
青鸾上前一步,指尖在柜台上看似无意地敲击了几下,是一种简单的暗号。陈贵面色不变,低声道:“后面说话。”
三人穿过堆满货品的狭窄过道,来到后院一间小小的账房。关上门,陈贵立刻转身,对着青鸾恭敬行礼:“青鸾大人。”随即又看向沈月,“这位想必就是沈姑娘。”
“陈掌柜不必多礼。”沈月开口,声音清越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,“情况我们已知晓。顾蟠想要强买这铺子?”
陈贵脸上泛起苦意:“正是。那恶少看中了这铺子的地段,想强占了去改建什么戏园子。出了个低得离谱的价钱,给我三日时间考虑,今日已是最后期限。我假意拖延,说是东家不在,需时间筹措银钱搬迁,他才勉强宽限了两日。若再不从,他怕是就要用强了。”
“可知他今日会来?”沈月问。
“按他往日习性,午饭后,必会带着他那群狐朋狗友和恶奴来镇上晃荡,多半会来催逼。”陈贵答道。
“好。”沈月点头,眸光闪动,如同暗夜里算计的猫,“陈掌柜,你照常营业,他若来了,一切由我应对。”
陈贵有些迟疑地看向青鸾,青鸾面无表情:“一切听沈姑娘安排。”
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,洒在青石板上。果然,一阵嚣张的喧哗声打破了小镇的宁静。七八个歪戴帽子斜瞪眼的豪奴簇拥着一个锦衣华服、面色虚浮的青年,大摇大摆地走在街道中央,所过之处,摊贩匆忙收拢货物,行人纷纷避让,如同避让瘟神。
那青年正是顾蟠,他摇着一把折扇,眼神浑浊,四下逡巡,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。
“少爷,前面就是陈记杂货了。”一个狗腿子谄媚地指着前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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