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人府的朱门紧闭,铜环上的绿锈在雨后泛着冷光。十二岁的承煜站在门前,月白儒衫的下摆沾了泥点,是方才从东宫一路奔来蹭上的。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紫檀木匣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匣子里的东西硌得掌心生疼——那是十年前,先帝赏赐给沈家的“御赐兵器清单”,黄绸封面上盖着鲜红的玉玺印,边角已被岁月磨得发亮。
“小殿下,宗人府是审理宗室案件的地方,您不能进去。”守门的校尉拦在门前,脸上满是为难。方才沈府被搜查的消息已传遍京城,谁都知道这是陛下的意思,此刻谁敢让太子殿下蹚这浑水?
承煜没说话,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,玉上刻着“承煜”二字,是萧景琰亲赐的信物。校尉见了玉佩,脸色骤变,忙不迭地跪下:“属下不知殿下驾到,罪该万死!”
“起来吧。”承煜的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的清亮,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周御史在里面?”
“在……在正堂审沈府的家仆。”校尉颤声回话。
承煜抬脚迈进宗人府,庭院里的积水映出他挺拔的身影,倒比身后跟着的内侍更像个主事的。正堂的争执声顺着风飘过来,周显的尖嗓子尤为刺耳:“说!沈策是不是让你们把兵器藏到地窖里了?再不招供,就别怪本官动刑!”
“我们没有!”一个苍老的声音反驳,是沈府的老管家,“那些都是御赐的兵器,摆在祠堂里供奉着,哪来的私藏?”
“哼,祠堂?”周显冷笑,“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借着供奉的名义,偷偷打造军械?”
承煜走到堂门口,停下脚步。只见老管家被按在地上,花白的头发散乱着,嘴角还带着血迹,几个沈府的仆妇跪在旁边,哭得瑟瑟发抖。周显坐在堂上,手里把玩着惊堂木,脸上满是得意。
“周御史好大的威风。”承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,堂内瞬间安静下来。
周显猛地抬头,见是承煜,慌忙起身行礼:“臣参见太子殿下,不知殿下驾到,有失远迎……”
“不必多礼。”承煜打断他,径直走到堂中,将紫檀木匣放在案上,“周御史说沈家私藏兵器,可有证据?”
周显愣了一下,随即道:“回殿下,臣有柳家旧部的密报,还有……还有兵器库图纸。”他说着,忙让人呈上那份被雨水泡得发软的图纸。
承煜扫了一眼图纸,忽然笑了,那笑容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嘲讽:“周御史见过沈府的后院吗?”
“这……”周显一时语塞。
“沈府后院的假山是沈老将军亲手设计的,底下是引水的暗渠,最深的地方不过三尺,如何藏得下三万件兵器?”承煜的目光扫过周显,“再者说,柳家旧部的密报,可信吗?他们连自家主子通敌的罪证都敢伪造,一份兵器库图纸,又算得了什么?”
周显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:“殿下!臣是奉旨办案,您怎能……”
“奉旨办案,就要屈打成招吗?”承煜指着地上的老管家,声音陡然拔高,“沈管家在沈家待了四十年,看着沈老将军出征,看着沈策长大,他若想谋反,当年北狄打到城下时,何必带着家丁死守沈府?”
他打开紫檀木匣,取出那份御赐兵器清单,黄绸在堂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。“周御史不妨看看这个。”承煜将清单递过去,“十年前,先帝赏赐沈家刀枪三百、弓弩五十,件件都有编号,都登记在册,就供奉在沈家祠堂的紫檀架上,旁边还摆着先帝的亲笔题字‘忠勇传家’。这些兵器,宗人府的档案里有记录,兵部的账册上有备案,甚至连当年负责押送的禁军都还在世,周御史若不信,大可去查。”
周显捏着清单,手指抖得厉害。清单上的字迹工整,每一件兵器的名称、尺寸、编号都写得清清楚楚,末尾还有先帝的朱批:“沈家忠勇,当享此荣。”他越看越心惊,额头上渗出冷汗——他竟忘了,沈家有先帝御赐的兵器,这本是公开的秘密,被他故意忽略了。
“这……这只能证明沈家有御赐的兵器,不能证明他们没有私藏!”周显强撑着辩解,声音却没了底气。
“哦?”承煜挑眉,目光扫过堂内的众人,“那周御史不妨说说,沈家要私藏兵器做什么?谋反吗?”
他走到周显面前,仰头看着他,眼神清亮如镜:“北境战事正紧,沈策在狼山峡谷带伤杀敌,沈府的男丁半数在边关从军,他们若想谋反,何必等到今日?何必让自家儿郎埋骨北境?”
“再者说,”承煜的声音陡然转厉,“沈家若真要谋反,凭他们在北境的威望,振臂一呼,多少将士会响应?何必藏藏掖掖,在自家后院挖个小破地窖?”
一连串的质问像重锤般砸在周显心上,他张了张嘴,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堂内的宗人府官员低着头,谁都不敢说话——太子殿下说得句句在理,周显的指控,确实站不住脚。
承煜转向被按在地上的老管家,声音缓和下来:“沈管家,起来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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