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深沉,凤仪宫内却只点了几盏昏黄的宫灯。青梧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,身前的紫檀木小几上摆着一副残局。她指尖捻着一枚温润的青玉棋子,目光似是不经意地落在棋盘上那个关乎胜负的“将”位,却迟迟没有落下。烛火在她沉静的侧脸上跳跃,映出一片深思的剪影。
画屏悄无声息地走近,将一杯新沏的暖茶放在榻边小几上,声音压得极低,几乎融入了夜色:“娘娘,按您的吩咐,小莲已经‘无意间’跟柳贵妃宫里的洒扫宫女搭上话了。话递得很自然,只说承煜殿下近来课业繁重,夜里总睡不踏实,太医开了安神汤。因殿下不喜药味,那碗汤每日戌时三刻便放在寝殿外间的窗台上,待殿下洗漱完毕,汤也凉至适口,正好饮用。还特意提了一句,近来宫里事务繁杂,人手不足,这汤碗从放置到殿下饮用,中间小半个时辰,往来宫人虽多,却未必时时有人盯着查验。”
青梧闻言,指尖微动,那枚悬而未决的青玉棋子“啪”地一声轻响,稳稳落在棋盘“将”位之上,瞬间锁定了胜局,杀伐果断,再无转圜。“她信了?”青梧的声音平淡无波,听不出情绪。
“信了。”画屏笃定地点头,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色,“小莲回话时说,柳贵妃身边那个叫锦儿的大宫女,当时听得极为仔细,还特意追问了汤碗具体放置的时辰、由谁负责送达,甚至问了窗台朝向等细节,显然是上了心。”
青梧微微颔首,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窗外。夜色中,不远处承煜的寝殿轮廓依稀可见。借着廊下灯笼微弱的光,能清晰地看到寝殿外间的窗台上,确实摆着一个白底蓝花的瓷碗,碗口氤氲着若有若无的热气,淡淡的药香随风飘散,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,仿佛只是一碗被暂时搁置、等待主人享用的寻常汤药,透着几分无人刻意看管的松懈。
然而,在这看似松懈的表象之下,早已布下天罗地网。暗卫早已借着白日里更换窗纸、检查宫灯的由头,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廊下,身形如同鬼魅般隐匿在粗大的梁柱阴影之中。不仅如此,那窗棂之上,还被系上了一根细如发丝、几近透明的银线,线的另一端,连接着偏殿内一个精巧的小铜铃。只要有人触碰那只汤碗,牵动银线,铜铃便会发出警示。
入夜后,万籁俱寂,唯有更漏声声。当清冷的月色刚刚爬上宫墙,将一片惨白的光辉洒向庭院时,一个裹着灰色斗篷、身形窈窕的身影,果然如同预料的那般,鬼鬼祟祟地绕过了巡逻的侍卫,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承煜寝殿的后窗之下。正是锦儿。
她紧张地左右张望,确认一队巡逻侍卫刚刚转过远处的拐角,脚步声渐远,便立刻踮起脚尖,伸手去够窗台上的那只白瓷碗。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做贼心虚的急促,右手飞快地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,用指甲挑开,正要往碗中抖入那白色的粉末——
“叮铃——!”
一声清脆而急促的铃响,骤然划破了夜的宁静!
“动手!”隔壁偏殿内,一直凝神静听的青梧眸中寒光一闪,低喝出声。
命令刚落,梁柱后如同蛰伏的猎豹般瞬间窜出两道黑影!动作快如闪电,没等锦儿从惊骇中回过神来,她的双臂已被死死反剪到身后,整个人被一股巨力狠狠地按倒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面上!
“哐当!” 白瓷碗从她手中脱落,摔得粉碎,温热的汤药溅了她满裙摆都是,那包未来得及完全收起的白色粉末也滚落在地,有不少沾在了她华美的宫装袖口上,留下刺眼的痕迹。
“啊!你们干什么!放开我!我是柳贵妃娘娘宫里的人!你们敢动我?!” 锦儿惊恐地挣扎嘶吼,尖利的声音在寂静的宫苑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画屏提着一盏明亮的羊角灯笼,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。昏黄的光线精准地打在锦儿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,将她此刻的狼狈与惊慌照得一清二楚。画屏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:“锦儿姑娘,深更半夜,不在贵妃娘娘跟前伺候,跑到承煜殿下的寝宫外,往这安神汤里撒东西……这,恐怕不是贵妃宫里头教的规矩吧?”
正当这边闹得不可开交之时,一阵沉稳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萧景琰带着几名贴身内侍和侍卫,恰在此时“路过”。他身着常服,眉头紧锁,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怎么回事?深夜在此喧哗!”
一名暗卫立刻上前,单膝跪地,双手呈上那包罪证以及从锦儿身上扯下的、沾有药渍和粉末的裙摆碎片:“回陛下,此女鬼鬼祟祟,欲往承煜殿下的安神汤中投放不明药物,人赃并获,刚被属下等当场拿下!”
锦儿一见皇帝亲至,吓得魂飞魄散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再也顾不得许多,涕泪横流地哭喊起来:“陛下饶命!陛下饶命啊!不是奴婢要加的!是……是柳贵妃娘娘让奴婢来的!她说……她说只要让承煜殿下夜里睡得更沉些,明日早朝定然赶不及,到时候……到时候就能让二皇子殿下替他去……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啊陛下!” 话未说完,便被自己的哭声和恐惧噎住,只剩下绝望的呜咽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