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,雨势虽渐歇,但潮湿的寒意却愈发刺骨。杂物房内,油灯的光芒似乎也因这寒意而显得更加微弱。周云羲背靠着冰冷的墙壁,阖眼调息,试图恢复一些因过度消耗而近乎枯竭的力气。先前强行引导寒毒与凌烬体内阳火抗衡,几乎掏空了她的本源,此刻松懈下来,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,连指尖都抬不起来。
然而,她的灵觉却并未完全沉睡。当榻上传来一声极其轻微、带着痛楚的吸气声时,她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。
凌烬醒了。
他的苏醒并非温和的,更像是从一场噩梦中挣扎而出。眼皮艰难地掀开一道缝隙,露出的是一双漆黑、深邃,却充满了野兽般警惕与茫然的眼睛。那眼神初时涣散,随即迅速聚焦,如同最锋利的刀锋,扫过昏暗的杂物房,掠过堆放的箱笼,最终,定格在离他不远处、倚墙而坐的周云羲身上。
几乎是本能反应,凌烬的身体瞬间绷紧,试图坐起,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,剧痛让他闷哼一声,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,刚凝聚起的一点力气顷刻消散,重重跌回干草垫上。但他那只未受伤的左手,却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摸向腰间——自然是摸了个空,他的断剑“流火”被周云羲示意护卫取下,妥善放在了稍远一些的矮柜上。
“你的剑在那里。”周云羲的声音响起,平静无波,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虚弱沙哑,在这寂静的凌晨格外清晰。“若还想活命,最好别乱动。”
凌烬的目光锐利如鹰隼,死死盯着周云羲,充满了审视与毫不掩饰的敌意。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,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:“你……是谁?这里是什么地方?”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,带着浓重的戒备。
“救你的人。”周云羲言简意赅,并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。她缓缓站起身,双腿因虚弱而有些发软,但她竭力维持着姿态的平稳,走到矮柜边,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清水,然后端到凌烬面前,但并不递给他,只是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面上。“你伤得很重,体内那股力量几乎要了你的命。”
凌烬的瞳孔微微收缩,看向周云羲的眼神更加警惕,甚至带上了一丝惊疑。他体内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是他最大的秘密和痛苦根源,这个看似柔弱不堪的女子竟能一眼看穿?“你……知道什么?”
“我知道你身怀至阳之力,却无法掌控,反受其害。”周云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昏暗的光线中,她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,唯有那双眼睛,清冷如寒星,仿佛能洞穿人心,“我还知道,昨夜若非我烧手,你现在已经是一具被自身火焰烧焦的尸体。”
凌烬沉默了,周云羲的话戳中了他最真实的处境。他确实在逃亡途中旧伤复发,那股力量再次失控,若非一股奇异的阴寒气息介入,将他从爆体的边缘拉回,他绝无生还可能。那股阴寒气息……他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周遭,目光再次落在周云羲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,是她?
“为什么救我?”他的声音依旧冰冷,但敌意稍减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探究。
“因为你需要活着,”周云羲迎着他的目光,毫不避讳,“而我,需要你活着。”
这话说得直白而冷酷,仿佛在谈论一件物品的价值。凌烬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,配上他失血过多的苍白脸色,显得有几分狠戾:“需要我?为你做什么?还是说,你也像那些人一样,想要我体内的‘火种’?” 他口中的“那些人”,显然是指追杀他的势力,语气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。
周云羲摇了摇头,她向前微微倾身,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,一股淡淡的、若有若无的冷冽幽香传入凌烬鼻尖。她伸出自己那只纤细、苍白、甚至能看见淡青色血管的手,悬在凌烬眼前,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不。我需要的是……你。”
在凌烬骤然变得锐利的目光中,周云羲缓缓运转体内残存的一丝寒气。霎时间,她指尖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,一层薄薄的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指尖凝结、蔓延,一股精纯至极的寒意散发开来,让近在咫尺的凌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“如你所感,”周云羲收回手,指尖的白霜缓缓消散,“我身负极寒之毒,性命垂危。而你体内的至阳之力,是唯一能暂时压制这寒毒的东西。” 她顿了顿,目光直视凌烬震惊的双眸,抛出了她的条件,“所以,这是一场交易。我提供庇护,为你疗伤,助你隐匿行踪,躲避仇家。而你,需要留在我身边,在你伤势允许的情况下,以你体内的阳力,助我缓解寒毒之苦。”
杂物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交织。凌烬死死地盯着周云羲,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任何一丝虚假或算计。这个提议太过匪夷所思,他从未想过,自己这带来无尽痛苦和追杀的诅咒般的力量,竟然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眼中的“良药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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