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并未能完全驱散萦绕在向二娃心头的寒意。昨夜那场过于真实的噩梦,如同浸透了冰水的裹尸布,紧紧贴合在他的意识上,每一次回想都带来一阵生理性的战栗。绳索勒紧颈骨的触感,窒息时肺部灼烧的绝望,以及孟红那冰冷恶毒的诅咒,并未随着天色放亮而淡化,反而沉淀为一种更加深沉、更加粘稠的不安。
他躺在硬板床上,睁眼看着屋顶椽木上细微的裂纹,脑海中却反复播放着梦境的片段,尤其是张启最终将头伸入绳套时,那眼神中除了恐惧与绝望之外,一闪而过的、极其隐晦的……某种类似于“不得不如此”的决绝?
这细微的差异,像一根尖刺,扎在他混乱的思绪中。
泥道士送来的早餐——一碗清淡的米粥和几碟酱菜,他食不知味地勉强咽下。身体的伤痛在药物和休息下有所缓解,但精神的疲惫与困惑却达到了顶点。他需要梳理,需要将那些破碎的线索,如同散落的拼图般,尝试拼接起来。
他请求泥道士允许他在偏殿内静坐思考。泥道士看了他一眼,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表面的平静,看到他内心翻腾的疑云,但并未多问,只是默默点了点头,将空间留给了他。
偏殿内重归寂静。香炉中最后一缕青烟袅袅散去,只剩下草药和旧木混合的沉静气息。向二娃盘膝坐在蒲团上,并未强行入定修炼,而是放任自己的思绪,在过往获取的所有信息中穿梭、碰撞。
首先,是张启的“自杀”。
梦境带来的“亲身体验”让他对张启临死前的状态有了更直观的感受。那不仅仅是简单的因事情败露、被情人威胁而走投无路的崩溃。在那极致的恐惧和绝望深处,似乎还混杂着一种……被操控、被逼迫的无力感。
是谁在逼他?
是孟红吗?她的威胁固然可怕,但以张启能策划并执行那些隐秘交易、转移巨额资金的心智和手段,会如此轻易地被一个情人的威胁逼上绝路吗?更何况,从银行流水看,他并非没有后手,那些转移至海外、购买黄金古玩的资金,足以让他改头换面,远走高飞。为何选择最决绝、也最“方便”某些人灭口的方式?
然后,是孟红的死。
张启杀了孟红,动机是阻止她公开秘密。但从孟红化为厉鬼后那滔天的怨气来看,她对张启的恨意是如此的纯粹和集中,仿佛张启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,是唯一的复仇目标。这符合一个被情人背叛、谋害的女子的逻辑。
但是……如果张启背后,真的存在一个如银行流水所暗示的、庞大的、隐秘的势力或组织,涉及如此巨额的资金和可能存在的黑暗交易,孟红作为知情者,她的威胁,真的只针对张启一个人吗?那个背后的势力,会坐视一个掌握着可能致命秘密的情妇,仅仅由张启这个“项目经理”去处理吗?
张启的死,时间点太巧了。就在他支付给“李明”巨额款项后不久,就在他最后一次购买“宗教用品”之后。这像是……在完成某种最后的“任务”或者“封口”程序后,被清理掉了?
一个大胆的、让他自己都感到脊背发凉的念头,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,悄然浮现:
张启,会不会也只是一枚棋子?甚至……是一只被推出来承担所有罪责的……替罪羊?
这个想法一旦产生,便以前所未有的力量攫住了他的心神!
他猛地站起身,因为动作过猛而牵动了伤口,一阵龇牙咧嘴,但他顾不上了。他开始在偏殿内踱步,步伐因为激动和虚弱而有些踉跄,脑海中却如同刮起了思维的风暴。
疑点一:地位与能力的不匹配。
张启在“启明科技”只是一个项目经理,虽然可能深得信任,但一个能调动数百上千万神秘资金、进行复杂洗钱操作、甚至可能涉及超自然物品交易(阴沉木芯、符箓)的庞大网络,其核心掌控者,会如此轻易地将所有鸡蛋放在一个“项目经理”的篮子里吗?张启更像是一个执行者,一个摆在明面上的代理人。
疑点二:死亡的“便利性”。
自杀,是最好、最干净的结案方式。一旦张启“自杀”,所有的线索,至少在明面上,就断在了他这里。警方会认为他是因情债或经济问题自杀,而背后的势力则可以高枕无忧,继续运作。张启的死,完美地掩盖了更深层次的黑手。谁会最希望张启死?不仅仅是孟红,更是他背后的那些人!
疑点三:孟红怨念的指向。
孟红化为厉鬼,死死咬住张启不放。这看似合理,但仔细想想,如果背后真有黑手,那么导致她死亡的元凶,或许并不仅仅是动手的张启,更是那个逼迫张启动手、或者提供了某种保证(比如处理后事、压制消息)的势力。但厉鬼的怨念似乎完全被引导、集中在了张启身上。这像不像是……被人为地引导了复仇方向?让张启承担了所有的仇恨?
疑点四:银行流水的暗示。
那些巨额资金的最终去向成谜,大额取现、分散转账、购买不易追踪的资产、流向海外……这完全是一套成熟的、规避调查的资金处理流程。张启一个人能完成如此精密复杂的操作?他背后必然有一个专业的团队或组织在支撑。而这个组织,在张启可能暴露时,毫不犹豫地选择将他牺牲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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