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中鬼面的惊悚一幕,如同在二狗本就紧绷的神经上,又狠狠拉紧了一环。那张惨白浮肿、眼白空洞、带着河底淤泥腥气的脸,与孟红那血色怨毒的残影截然不同,却同样真实而恐怖。它意味着什么?是另一个索命的冤魂?还是某种更诡异存在的窥视?
二狗不敢再独自待在偏房,尤其是面对任何反光的物体。他将那面旧镜子扣在桌上,连续几个夜晚都无法安眠,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坐而起,冷汗涔涔。泥道士对于他新的恐惧并未多问,只是在他精神濒临崩溃时,诵经的声音会稍稍提高,那平稳而富有节奏的音调,如同定魂的钟声,勉强能为他驱散一丝寒意。
他意识到,被动等待只会让恐惧滋生,让危险累积。必须主动出击,在更多的恐怖找上门之前,尽可能地弄清真相。那张合影背面,用针尖刻划出的“X 镇 13”,成了他目前唯一的、明确的线索。
“X 镇……”二狗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。他尝试在脑海中搜索,无论是属于张启的,还是属于他自己(二狗)那破碎的记忆,都找不到与之相关的信息。这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名。
他需要借助外力。然而,他一个“失忆”的、被厉鬼纠缠的人,又能向谁求助?他想到了老王,那个看似热心却言语闪烁的同事。但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,老王显然知道些什么却不愿多说,贸然询问只会打草惊蛇。
最终,他想到了一个笨办法——去城里的网吧。他记得张启的背包里还有少量现金,足以支付几个小时的上网费用。在那种鱼龙混杂、无人关注的环境里,他可以尝试查询这个地名。
身体尚未完全康复,但他已等不及。选择一个下午,他向泥道士告假,说要下山买些个人用品。泥道士看了他一眼,那清澈的目光似乎洞悉了一切,却并未阻拦,只是淡淡地说了句:“早去早回,日落前务必归来。”
二狗点了点头,揣着那点现金和记着“X 镇 13”的纸条,步履有些虚浮地下了山。
这是他时隔多日,再次踏入喧嚣的都市。车水马龙,人声鼎沸,阳光刺眼,一切都与他所在的破败道观和阴森凶宅形成了鲜明对比。然而,这熟悉的热闹却让他感到格格不入,甚至有些头晕目眩。那些擦肩而过的行人,在他眼中仿佛都带着一丝模糊的重影,耳边似乎总萦绕着若有若无的、意义不明的低语——这是魂魄受损和过度修炼后,感官变得异常敏锐的副作用吗?
他强忍着不适,找到一家看起来不起眼的网吧,开了台角落里的机器。生疏地打开搜索引擎,他输入了“X 镇”。
页面跳转,结果寥寥。排在最前面的,是一个位于本省边缘、距离这座城市足有两百多公里的、名副其实的“小镇”的百科词条。那是一个以老旧纺织业闻名、但随着产业衰落而逐渐凋敝的地方。
X 镇……会是这里吗?距离如此之远,张启和孟红去那里做什么?旅游?那张西山合影似乎与纺织业毫无关联。
他点开词条,里面的信息很简单,提到了镇上的标志性建筑——一个已经废弃多年的老纺织厂。他又尝试搜索“X 镇 13”,结果更加稀少,几乎没有任何有效信息。
线索似乎又断了。二狗靠在脏兮兮的电脑椅上,感到一阵挫败。或许,“X 镇”根本就不是地名?或者,是某种缩写、代号?
他不甘心,又尝试用拼音、谐音等各种方式组合搜索,依旧一无所获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网吧里烟雾缭绕,键盘敲击声和年轻人的叫骂声混杂在一起,让他本就头痛的脑袋更加昏沉。
就在他准备放弃,关闭网页的时候,鼠标无意中点开了一个极其冷门的、类似于地方志或爱好者建立的论坛链接。页面加载缓慢,排版粗糙,里面大多是些陈年旧帖。
他漫无目的地滚动着页面,目光扫过那些关于X镇老街拆迁、老厂回忆录的帖子。突然,一个标题吸引了他的注意:
【老照片】翻修老宅,发现一些X镇老纺织厂家属区的旧照,有认得的吗?
老纺织厂家属区!
二狗心中一动,连忙点开帖子。发帖时间已经是五六年前,楼主贴了几张黑白和彩色的老照片,画面模糊,都是些七八十年代的建筑和人物。下面的回复寥寥,大多是在怀旧或者辨认熟人。
二狗仔细地看着每一张照片,目光最终停留在其中一张彩色照片上。那似乎是从稍远角度拍摄的家属区全景,一排排低矮的红砖楼房,楼墙上用白色的油漆写着巨大的楼号。由于年代久远和照片像素问题,数字有些模糊,但他放大图片,死死盯着其中一栋楼的侧面……
13栋!
是“13栋”!而不是“13号”!照片背面针尖刻划的“13”,很可能指的是X镇老纺织厂家属区,13栋!
这个发现让二狗精神大振!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,但这无疑是目前最有可能的解读!张启或者孟红,与这个远在两百公里外、已经衰败的纺织厂家属区,存在着某种联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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