决心如同淬火的刀锋,坚硬而冰冷。但要将这决心转化为真正能斩破幽冥的力量,却需要在痛苦与迷茫的磨石上,日复一日地砥砺。二狗很清楚,光有“誓除怨灵”的念头远远不够,他需要方法,需要能将那微弱的星辰之力和残破心神凝聚起来的“技巧”。
泥道士那句“一念无杂,意念伤人”的理论,听起来玄之又玄,仿佛空中楼阁,让二狗无从下手。他尝试过在修炼头痛欲裂时强行观想星辰,也试过在噩梦中鼓起勇气直面厉鬼,但收获的除了更加精疲力竭和精神几近崩溃的边缘外,便是那厉鬼在梦中愈发猖狂、仿佛带着嘲弄的嘶吼。
“道长,”这一日,二狗终于忍不住,在泥道士结束诵经后,带着满眼的血丝和无法掩饰的挫败感问道:“您说的‘一念无杂’,到底该如何做到?我……我试过集中精神,但恐惧一来,什么都忘了,脑子里乱得像一锅粥。”
泥道士正弯腰给菜地里的几棵蔫白菜浇水,闻言直起身,用那双清澈得过分的眼睛看了看二狗布满倦容的脸,没有直接回答,反而指了指旁边一块半埋在上里的、布满青苔的大石头。
“去,把它搬起来。”
二狗一愣,那块石头看起来至少有百十来斤,以他这重伤初愈、又被头痛折磨的身体,如何搬得动?但他没有质疑,依言走过去,沉腰坐马,双臂用力,脸颊憋得通红,石头却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,纹丝不动。
“道长,我……搬不动。”他喘着粗气,无奈道。
“你脑子里在想什么?”泥道士问。
“我在想……这石头好重,我搬不动,我的腰还在痛,腿也没力气……”二狗老老实实地回答。
泥道士点了点头,走到石头另一边,看似随意地一弯腰,单手扣住石头底部的一个凹陷处,也没见他如何用力,那百十来斤的石头竟被他轻描淡写地掀了起来,露出底下潮湿的泥土和几只慌忙逃窜的潮虫。
二狗看得目瞪口呆。
泥道士放下石头,拍了拍手上的泥土,淡淡道:“你搬石头时,想的全是‘重’,‘痛’,‘无力’。而我搬它时,只想着‘把它掀起来’。此即‘一念’之别。”
二狗若有所悟。不是因为力量的差距,而是心神专注的点不同?
“与鬼魅相斗,亦是如此。”泥道士继续道,“你若满心想的都是它的恐怖,它的怨毒,它的冰冷,你自己先就怯了,散了,十成力量使不出一成。你的恐惧,便是它最好的食粮和武器。”
他顿了顿,看着二狗的眼睛,语气变得异常严肃:“你要做的,不是在恐惧袭来时再去想如何不恐惧,那已然晚了。而是要在平日,就将那‘驱邪’的念头,如同呼吸一般,融入你的本能。让你的心神,时刻保持一种‘清亮’的状态,如同这山间的清泉,映照万物,却不染尘埃。当厉鬼出现,你无需思考,那‘驱邪’之念便会自然勃发,如同遇到危险本能地闭眼、格挡。”
“融入本能……时刻清亮……”二狗喃喃道,感觉似乎摸到了一点门道,但这要求何其之高?
“这非一日之功。”泥道士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,“《辰星耀世》的痛楚,是磨去你魂魄中的杂质,让你更能清晰地感知和掌控自身。而那些噩梦,便是最好的‘练功房’。在其中,练习你的‘一念’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,泥道士开始有意识地“打磨”二狗的心神。方式简单,甚至有些粗暴。
他会突然在二狗专注于某件事时,比如扫地、或者勉强练习一套泥道士教的、据说是“强身健体把式”的粗浅拳脚时,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断喝。那声音并不响亮,却如同惊雷般在二狗脑海中炸响,震得他心神摇曳,眼前发黑,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专注瞬间破碎。
“心神涣散,如何对敌?”泥道士只是冷冷一句。
他还会在二狗夜晚入睡前,让他盘坐在蒲团上,闭目凝神,然后在一旁用单调而规律的木鱼声引导。起初,二狗还能勉强跟随,但很快,头痛的后遗症、白日的疲惫、以及对噩梦的恐惧便会袭来,让他的思绪飘飞,杂念丛生。这时,泥道士便会突然停下木鱼,或者用一根细小的树枝,不轻不重地抽打在二狗因走神而微微松懈的背脊上。
“杂念纷飞,如何无杂?”
最让二狗难以忍受的,是泥道士偶尔会带他下山,去到附近村落边缘那些荒废的坟冢附近,或者传说中不太干净的古老树林外缘。并不进去,只是让二狗在那里打坐,感受那环境中自然弥漫的、淡淡的阴森之气。
“感受它,但不要被它影响。识别它,但不要恐惧它。让你的心神,如同明月照大江,风浪起而月影不碎。”
在这些地方,二狗总能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窥视感和浸入骨髓的凉意,与厉鬼带来的感觉相似,只是微弱得多。但即便如此,也足以让他汗毛倒竖,心神不宁,修炼效果往往大打折扣,甚至引动旧伤,头痛发作得更厉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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