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休养了三四天后,感觉身体勉强能够支撑简单的盘坐,二狗便迫不及待地向泥道士请求开始修炼《辰星耀世》。
头痛,已成为一种常态。如同附骨之疽,紧紧缠绕着每一次修炼的结束。白日里的浑噩,也像是罩在灵魂上的一层厚重毛玻璃,看什么都隔着一层,听什么都遥远模糊。二狗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,机械地重复着打扫、浇菜、修炼、忍受剧痛的过程。唯有在深夜那些光怪陆离、却又无比真实的噩梦中,他才仿佛“鲜活”地体验着另一种存在的痛苦与恐惧。
泥道士依旧沉默,每日雷打不动地对着那尊泥塑诵经,声音平稳得如同山涧溪流,不起波澜。他对二狗的痛苦与异状视若无睹,只在二狗因头痛而蜷缩在地,或因噩梦而惊坐起时,递上一碗颜色深褐、气味刺鼻的安神汤。那汤药确有奇效,总能将尖锐的痛楚和惊悸稍稍抚平,却无法根除。
二狗开始怀疑。怀疑这《辰星耀世》是否真的适合自己,怀疑泥道士那平静面容下是否隐藏着别的意图。那头痛不似锻炼,更像是一种惩罚,或者说……一种排斥?仿佛他这具身体,或者说他这缕魂魄,本就不该容纳这至纯的星辰之力。
这种怀疑在心底滋生,让他看向泥道士的目光中,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审视与疏离。
这天夜里,头痛来得格外猛烈。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钢针,从颅内深处同时爆发,疯狂地穿刺、搅动。二狗躺在硬板床上,蜷缩成一只虾米,双手死死抠着床沿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喉咙里发出压抑的、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。泥道士照例送来一碗安神汤,他勉强灌下,那熟悉的麻痹感缓缓蔓延,却只是将尖锐的剧痛转化为一种更沉闷、更无处不在的胀痛,如同整个头颅都被充塞了湿透的棉花,沉重得无法思考。
他无法入睡,也不敢入睡,生怕一旦闭眼,又会坠入那无尽恐怖的梦境深渊。挣扎着爬起身,他推开偏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,踉跄地走到院中。
夜凉如水。没有月亮,只有几颗稀疏的寒星,在墨蓝色的天幕上冷漠地闪烁。山风穿过破败的院墙,带着远山草木的呜咽,更添几分凄清。道观主体建筑的黑影,如同一个匍匐的巨兽,而那尊泥塑,在黯淡的星光下,更显得粗糙而诡异。
他漫无目的地在小小的院子里踱步,头痛使得他视线都有些模糊。不知不觉间,他竟顺着一条被杂草半掩的、向下的小径,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道观的院落。
小径蜿蜒向下,通往土山的背阴面。这里比山顶更加荒凉,树木歪斜,怪石嶙峋。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,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坡地上,他看到了那座小庙。
那甚至不能称之为庙,更像是一个简陋的神龛放大了数倍。低矮的土坯结构,比泥道士的道观还要破败不堪,屋顶的茅草早已腐烂塌陷,只剩下几根歪斜的梁木。没有门,只有一个黑洞洞的入口,像一张沉默的嘴。
这便是山脚下村民口中,那个早已废弃、连山神名号都遗失了的“土庙”。据说很多年前还有点香火,后来就彻底荒芜了,连最胆大的孩子都不敢靠近。
若是平日,二狗绝不会在深夜靠近这种地方。但此刻,他被头痛和内心的迷茫折磨得近乎麻木,竟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。
庙内空间狭小,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霉菌的气味。借着从破损屋顶漏下的微弱星光,他看到庙宇中央,同样立着一尊神像。但这神像,比泥道士那尊更加不堪——那根本就是一坨勉强能看出人形的土块,表面布满龟裂,五官早已模糊得无法辨认,甚至半边身子都已坍塌,落在地上的碎土与瓦砾、枯叶混在一起。
荒凉,破败,死寂。
二狗靠坐在冰冷的、布满苔藓的墙壁下,将脸埋入膝盖。头痛依旧持续着,混合着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绝望,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。修炼带来的微弱力量,与这无尽的痛苦和恐怖的梦境相比,显得如此微不足道。自己到底是谁?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?那厉鬼为何纠缠不休?泥道士又究竟是何方神圣?
无数问题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内心。
“……唉……”
一声极其轻微,却又清晰无比的叹息,突兀地在死寂的庙宇中响起。
二狗猛地抬头,心脏骤缩!这荒山野岭,废弃破庙,深更半夜,怎会有人声?!
他惊恐地环顾四周,庙内空空如也,只有那尊残破的土胚神像,在星光投下的斑驳光影中,静默地矗立。
是幻觉?是头痛引起的幻听?
“……痴儿……”
那声音又响起了!这一次,二狗听得真切,那是一个温和的、带着些许空灵和沧桑的女声,仿佛就在他耳边低语,又仿佛是从四面八方、从这庙宇的每一寸泥土中渗透出来。
“谁?!谁在那里!”二狗汗毛倒竖,猛地站起身,背靠墙壁,紧张地望向那尊神像。厉鬼的恐怖经历让他对任何超自然现象都充满了警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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