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镇的晨光刚漫过东栅的石桥,“听风茶馆”的门槛就快被踏破了。老周拎着他那柄磨得发亮的醒木,往说书台后的太师椅上一坐,眼扫过满屋子翘首以盼的茶客,慢悠悠端起茶盏抿了口——这是他开讲前的老规矩,得让茶气先润透了嗓子,才能把故事说得有滋有味。
“诸位看官,今儿个咱不说三国,不讲西游,单说咱乌镇最近出的一桩奇事。”老周放下茶盏,醒木在桌上轻轻一顿,“咚”的一声,原本喧闹的茶馆瞬间安静下来,连窗外的鸟叫都仿佛低了三分。
他这说书的营生在乌镇开了三十年,嗓音带着股独特的沙哑,却字字能砸在人心坎上。前几日钱万山府邸被抄,挖出满窖孩童遗物的消息已经传开,镇上百姓正愁没个由头发泄愤懑,老周这一开腔,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。
“话说那钱府地窖里,藏着个比阎王殿还黑的去处。”老周身子微微前倾,眼神扫过众人,“里头摆着个铜炉,炉身上刻满了鬼画符,诸位猜怎么着?那炉子里啊,全是咱镇上失踪的娃娃们的魂魄!”
“嘶——”满屋子倒吸凉气的声音。靠门边坐着个卖豆腐的王婶,儿子去年在巷口丢了,此刻手里的豆浆碗“哐当”掉在地上,眼泪当时就涌了出来:“周先生,您说的是真的?我家小石头……他也在里头?”
老周叹了口气,声音沉了三分:“王婶,您家小石头最爱揣着块糖人,那天被掳走时,糖人还粘在嘴角呢,对不?”
王婶捂着脸哭得浑身发抖,周围的百姓也跟着红了眼。有丢了孙女的张大爷,有侄子失踪的李屠户,平日里这些藏在心底的痛,被老周一句话全勾了出来。
“钱万山那老贼!”李屠户猛地一拍桌子,震得茶壶都跳了起来,“我就说我侄子咋凭空没了,原来是被他害了!这狗东西,我扒了他的皮!”
“对!去找他算账!”不知是谁喊了一声,满屋子的怒火瞬间被点燃,茶客们纷纷抄起板凳、扁担,就要往钱府冲。
老周猛地一拍醒木:“且慢!”
醒木声如惊雷,竟把众人的脚步定住了。他站起身,目光如炬:“诸位可知,钱万山只是个跑腿的?真正藏在后面的,是那什么往生教的玄机子!他们要炼百鬼幡,不止咱乌镇的娃娃,周边七八个镇子的孩童都遭了毒手!”
“玄机子?”有人咬牙切齿,“那老东西在哪?咱连他一起揪出来!”
“他就在乌镇!”老周的声音陡然拔高,像道无形的剑,直刺人心,“昨儿个有人看见,钱府抄家时,有个戴斗笠的黑衣人往西栅方向跑了,那斗笠上绣着往生教的鬼头标记!他想在咱乌镇设‘画皮祭坛’,要剥千张活人脸皮,给那百鬼幡开光!”
“畜生!”张大爷气得浑身发抖,手里的拐杖都快戳进地里,“这等丧尽天良的事,不怕天打雷劈吗?”
“他怕天打雷劈,就不做这伤天害理的勾当了!”老周的醒木又落,“但咱乌镇的百姓,能让他得逞吗?”
“不能!”满屋子的吼声震得房梁都在颤。
就在这时,茶馆外突然闪过几道黑影,为首的正是个戴斗笠的黑衣人,斗笠边缘隐约露出半张脸,眼神阴鸷地盯着老周——正是玄机子派来灭口的说客。
“妖言惑众!”黑衣人猛地掀开门帘,手里的短刀闪着寒光,“老东西,敢坏教主的大事,拿命来!”
他身后的四个教徒同时拔刀,杀气腾腾地往说书台冲。茶客们吓得纷纷后退,李青和几个曾受云逍所托暗中护着老周的汉子猛地站出来,抄起长凳挡在前面:“想动周先生,先过咱这关!”
黑衣人冷笑一声,短刀直刺老周心口。就在刀锋离老周还有三尺远时,老周突然抓起醒木,对着桌面狠狠一拍:“尔等剥人面皮,炼鬼画,可知天道昭昭,疏而不漏?”
这一声蕴含着他三十年说书积攒的精气神,竟带着股无形的气势,黑衣人只觉手腕一麻,短刀差点脱手。他愣了一下,老周的声音又像鞭子似的抽过来:“去年三月,你们在西塘掳走的陈家丫头,她娘至今疯疯癫癫,抱着个布娃娃天天在码头等;前年冬天,南浔镇的王家小子,被你们剜了心做药引,他爹当场就气绝了!这些血债,你们想赖到哪去?”
每说一句,老周就拍一下醒木,“咚、咚、咚”的声响像重锤砸在黑衣人心上。他身后的教徒开始脸色发白,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挪——这些事都是他们亲手做的,被老周一件件抖出来,仿佛那些冤魂就站在眼前,正死死盯着他们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这些?”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发颤,短刀的刀尖都在抖。
“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!”老周往前踏出一步,醒木直指黑衣人,“你们以为把尸体扔到乱葬岗就没人知晓?那些被你们剥了面皮的冤魂,夜夜都在你们梦里哭!你敢说你昨晚没梦见西塘陈家丫头,穿着红棉袄,问你要她的脸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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