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庙的蛛网在穿堂风里簌簌作响,梁上悬着的半截麻绳晃悠着,像根随时会落下的绞索。玄机子背对着庙门,黑袍下摆扫过满地香灰,在青砖上拖出蜿蜒的痕迹。他面前的供桌早已被劈成两半,断面渗出暗红的汁液,像在淌血——那是用七八个孩童的指骨混着桃木削成的“画案”,案上摊着幅未干的《百鬼幡》,墨迹里裹着细碎的光点,细看竟是孩童魂魄凝成的星火。
“还差三个……”玄机子指尖抚过画中幡旗的流苏,青铜面具下的嘴角勾起冷弧,“等凑齐四十九个纯阳魂,这幡就能引百鬼现世,到时候别说续命百年,便是让画中魂替我死、我借尸还阳也不在话下。”他突然转头,面具眼洞正对庙门,“既然来了,就别藏着了。”
话音未落,李青已握紧桃木剑踏进门,剑穗上的红绸扫过门槛积灰,带起串火星。“玄机子,你用孩童魂魄炼幡,就不怕天打雷劈?”她身后,苏荣正将三个被迷晕的孩童护在身后,金针在指间泛着寒光,“这些孩子我要带走,你的邪术也该断了。”
“带走?”玄机子低笑出声,声音透过面具变得瓮声瓮气,像破锣摩擦,“进了我这‘聚魂庙’,便是我的东西。你们以为凭那说书老头的几句戏文,就能破我的术?”他突然抬手,供桌下竟滚出七八个灯笼,灯笼面是用油纸蒙的人皮,眉眼处还沾着未干的血泪——正是人皮灯笼。
“小心!”老周从李青身后转出,手里醒木往地上重重一拍,“啪”的一声震得庙梁落灰,“诸位看官且听真,这邪道炼幡用童魂,就像那狼外婆披羊皮,看着唬人,实则最怕‘正理’二字!”他说着展开折扇,扇面画的《钟馗嫁妹》活了过来,钟馗的朱砂判官笔在空中虚点,竟真有金光顺着笔尖淌下。
玄机子猛地扯动缰绳般的锁链,人皮灯笼突然亮起,烛火是幽绿的鬼火,照得庙内人影幢幢。李青突然觉着脸皮发麻,伸手一摸,竟摸到层滑腻的薄膜——自己的面皮竟像贴纸般要被灯笼光揭起!“啊!”她痛得闷哼,桃木剑拄地才站稳,剑刃映出她此刻的脸:眉眼处空着两个血洞,脸皮正被灯笼光一点点剥离。
“怎么样?”玄机子把玩着个绣着“周”字的长命锁,锁链缠在指节,“这‘剥面灯’专吸生人面皮,当年你娘柳燕就是被这灯笼照得……”
“住口!”李青怒喝着挥剑劈去,剑风却被灯笼光绞成碎片。苏荣趁机掷出金针,针尾系着的红线缠向玄机子手腕,却在半空中被灯笼光烧断,针尖反扎向孩童们藏身的草堆。
“小心!”老周醒木再响,这次竟吟起《钟馗嫁妹》的唱词:“那钟馗本是终南山进士,生得豹头环眼,铁面虬髯——”声浪裹着金光撞向人皮灯笼,幽绿烛火顿时晃了晃,李青脸上的剥离感竟轻了些,“他妹嫁于杜平郎,钟馗亲送亲,百鬼见了皆回避,何况你这区区邪灯!”
“说书的,你以为凭几句唱词就能逆天改命?”玄机子突然将长命锁往画中幡旗一抛,锁链瞬间化作锁链,将最年幼的孩童魂魄从口中拽出,那孩子在草堆里抽搐着,眉眼渐渐模糊,“这孩子是周家独苗,你救他,就得让另外两个魂归我幡;不救,他娘的魂魄就在灯笼里看着——”
庙梁突然传来孩童啼哭,李青抬头,只见梁上悬着的麻绳缠着个女娃虚影,正是周老的孙女周念。她脖颈处有道深可见骨的勒痕,正是三年前被玄机子诱骗上吊的模样。“爷爷……救我……”小念的哭声混着灯笼幽绿的光,老周的醒木突然掉在地上,手抖得捡不起来。
“哈哈哈!”玄机子笑得面具震颤,“周老头,当年你坏我好事,我就说过要让你亲眼看着孙女魂飞魄散!”他猛地将人皮灯笼往画案上一按,灯笼面的人皮突然鼓起,像有张脸在里面挣扎,正是周念娘的模样,“你看,她娘的面皮正在灯笼里‘活’过来呢,再等片刻,就能贴在画上当幡神了!”
苏荣突然咬破指尖,将血滴在剩余金针上,以血为引结成阵:“李青,引阳气!”她金针指向庙门,晨光正从破门板缝里挤进来,“老周,唱《钟馗斩鬼》!”
“好!”老周捡起醒木,指节因用力泛白,开口时声线虽抖却字字如金石:“说那钟馗喝了三碗雄黄酒,醉眼圆睁看恶鬼——”他醒木拍得震天响,“铛!看剑!”
李青迎着晨光挥剑,桃木剑吸收朝阳精气,剑刃燃起金火。她趁玄机子被金光晃眼的刹那,剑穗红绸缠向画案,将那幅《百鬼幡》卷离指骨画案。画一离案,上面的孩童魂魄突然哭喊着往庙外飘,像群归巢的鸟。
“你敢!”玄机子面具下的脸该是狰狞的,他抓起个人皮灯笼就往李青脸上按,“把画还我!”灯笼面的人皮突然睁开眼,正是柳燕当年被剥去的脸皮,眼角还挂着血泪。
“娘!”李青瞳孔骤缩,剑势顿滞,人皮灯笼已贴上她脸颊,冰凉的触感像条蛇钻进衣领。她突然想起苏荣说的“以念破邪”,猛地咬破舌尖,将血喷在剑上:“我娘的脸,岂容你亵渎!”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