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府的朱漆大门外,两尊石狮子的眼睛被贴了层金箔,在朝阳下闪着俗气的光。府内的戏台上正唱着《长生殿》,杨贵妃的水袖扫过台前的红绸,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诡异甜香——那是龙涎香混着曼陀罗花粉的味道,与柳莺玉佩上的香气如出一辙。
今天是钱万山的七十大寿,宾客却多是些面生的面孔。云逍穿着身借来的锦袍,袖口别着朵白梅,混在送礼的队伍里往里走时,看见每个宾客怀里都捧着幅仕女图,画中女子的眉眼竟与《月下仕女图》上的阿莲有七分像,只是眼神空洞得像两潭死水。
“云先生这边请。”引路的仆役脸上堆着笑,眼角的青黑却掩不住,他往云逍手里塞了个锦袋,里面是颗鸽卵大的珍珠,“老爷说,今天献画的客人,都有重谢。”
云逍的指尖捏着珍珠,冰凉的触感里透着股腥气。他往戏台旁的高桌瞥了眼,钱万山正端坐在太师椅上,鹤发童颜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,手里把玩着那枚刻着“长生”二字的玉佩,玉佩边缘的香粉簌簌往下掉。
李青扮成送茶的丫鬟,托盘里的紫砂壶盖故意没盖严,水汽混着溶血草的苦味漫出来。她刚走到钱万山身后,就听见老管家在低声回话:“老爷,赵画师已经在偏厅候着了,百美图……”
“让他等着。”钱万山的声音尖细得像捏着嗓子,“等我敬完这杯寿酒,再让他献画。”他举杯起身时,宽大的袖口滑落,张泛黄的药方飘落在地,被李青眼疾手快地踩在脚下。
药方上的字迹歪斜却透着股阴狠,“生人皮三钱,童男血一盏,混合曼陀罗花粉炼入画中,可增寿一纪”,落款处的“玄”字笔画如刀,与苏荣辨认出的玄机子笔迹分毫不差。李青的指尖在托盘下攥得发白,原来钱万山的长生术,竟是用活人血肉炼化换来的。
戏台突然换了曲目,唱起了《钟馗嫁妹》,钟馗的脸谱在锣鼓声里显得格外狰狞。钱万山的目光扫过台下,每个宾客都机械地举杯,嘴角挂着程式化的笑,只有坐在角落的赵文轩频频往偏厅望,手里的酒杯捏得咯吱响。
“诸位尽兴。”钱万山放下酒杯,玉佩在腰间晃出细碎的光,“接下来,该让赵画师献上贺礼了。”
偏厅的门被推开,赵墨卿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,手里捧着个巨大的画轴,面色惨白如纸。他的袖口沾着暗红色的颜料,走近时,云逍闻到股淡淡的血腥味——是新鲜的人血,混着朱砂的气息。
“钱老爷寿比南山。”赵墨卿的声音抖得不成调,双手将画轴举过头顶,“这是小的为您画的《百美图》,祝老爷……福寿绵长。”
钱万山的眼睛亮得像两盏灯笼,刚要伸手去接,赵墨卿突然撕开画轴的封皮,里面露出的却不是百个仕女,而是数十张孩童的画像!每张画上都标着名字和生辰,其中最显眼的正是赵灵儿,画中的小女孩缺着根小指,正睁着大眼睛望着前方,眼角还挂着滴泪珠。
“钱万山!”赵墨卿突然从画轴里抽出把银刀——正是当年钱万山用来剥脸皮的那把,刀身刻着曼陀罗花纹,“我女儿在哪?!”
宾客席瞬间炸开了锅,那些捧着仕女图的宾客突然像提线木偶般站起身,眼神空洞地扑向赵墨卿。钱万山冷笑一声,往地上撒了把香粉,香粉落地化作黑烟,黑烟里钻出个个黑衣鬼差,青面獠牙,手里的锁链拖在地上哗哗作响。
“不知死活的东西。”钱万山的指甲突然变得尖利如爪,往自己脸上一撕——那张鹤发童颜的脸皮竟被生生撕了下来,露出底下张布满皱纹的老脸,右脸有道狰狞的疤痕,正是当年被柳莺咬伤的地方,“既然你找死,我就用你的皮补画!”
云逍的桃木剑突然出鞘,天蓝色流苏缠上最近的鬼差,剑刃划过处,鬼差化作团画灰,却在地上留下个曼陀罗印记。“李青,带赵画师走!”他往戏台的方向喊,苏荣正站在戏台上,手里捏着三枚金针,针尖对准了钱万山的穴位。
李青拽着赵墨卿往偏厅退,画轴里的孩童画像突然发出微光,每个孩子的身影都从画中飘了出来,围着鬼差转圈。赵灵儿的魂魄飘在最前面,缺指的小手抓住个鬼差的锁链,那鬼差竟像被烈火焚烧般惨叫起来。
“是孩子们的阳气!”苏荣的金针脱手而出,扎在钱万山身后的梁柱上,梁柱上突然浮现出百鬼幡的残图,“这些孩子都是纯阳体,能破阴邪!”
钱万山被金针逼得连连后退,老脸扭曲成个怪异的形状:“玄机子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!”他往墙上拍了掌,暗门应声而开,门后露出个黑漆漆的地窖,里面堆满了玻璃罐,每个罐子里都浸着张孩童的脸皮,“等百鬼幡炼成,你们都得死!”
柳莺突然从地窖里冲出来,手里捧着个木盒,里面装着的正是二十年前柳燕的脸皮!“妹妹,我们回家了!”她将脸皮往钱万山脸上一扔,脸皮接触到钱万山的瞬间,突然化作火焰,将他的老脸烧得滋滋作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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