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庙的香灰在靴底碾成粉末,云逍用桃木剑挑开供桌下的暗格时,指腹触到片冰凉的丝绸。暗格里铺着块褪色的红绸,上面裹着五具孩童大小的骸骨,每具骸骨的颅骨上都钻着细孔,孔眼边缘残留着暗红的锈迹——是被长针穿过后留下的痕迹,与百鬼幡残图上的“锁魂孔”分毫不差。
“是二十年前的绣娘。”苏荣蹲下身,指尖拂过骸骨腕骨上的银镯,镯子内侧刻着个“梅”字,“白梅香的表妹,当年在烟雨楼当绣娘,就是她把姐妹们的尸骨藏在这的。”她从药箱里取出个布包,将骸骨小心收进去,布包接触到骨头的瞬间,竟渗出淡淡的血水,“她们的怨气太重,还记着当年的仇。”
李青的目光落在暗格角落,那里有块烧焦的喜帕,上面绣着的鸳鸯被烧得只剩半只,另半只的轮廓却与阿莲绣鞋上的图案完全重合。“这喜帕是柳氏的。”她突然想起老周说的“无面新娘”,“二十年前剥皮案的幸存者,应该就是她。”
三人按着老周给的地址找到柳氏的旧宅时,木门上的铜锁已经锈成了疙瘩。云逍用桃木剑挑开锁链,门轴发出“吱呀”的哀鸣,像位久未开口的老人。院里的石榴树长得枝繁叶茂,却没挂一颗果子,树身上刻满了歪歪扭扭的“面”字,笔画深得几乎要将树干凿穿。
“有人吗?”李青喊了声,声音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打了个转,从西厢房传来阵细碎的响动。她们推开门,看见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蜷缩在墙角,身上的蓝布衫补丁摞着补丁,袖口磨出的毛边沾着些干枯的花瓣——是白梅的花瓣,已经发黑。
“水……要水……”妇人的声音嘶哑如破锣,抬起头时,李青倒吸了口凉气。她的左脸完好无损,右脸却覆盖着块狰狞的疤痕,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,像被人生生剥去了半张脸皮,只留下暗红色的肉疙瘩。
苏荣刚要递水,妇人突然瞥见她药箱上挂着的《月下仕女图》,猛地尖叫起来:“是她!是无面新娘!”她手脚并用地往床底下钻,怀里紧紧抱着个掉漆的木盒,“别抓我……我的脸已经给你了……别再要了……”
云逍将画轴往墙上一靠,画中仕女的眼珠在阴影里微微转动,正好对着妇人的方向。妇人的尖叫突然卡住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怪响,疤痕处的皮肤剧烈抽搐,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。
“她不是来害你的。”李青蹲下身,从怀里掏出阿莲的绣鞋,“你看,阿莲让我们来救你。”
绣鞋上的白梅图案映在妇人眼里,她突然安静下来,颤抖着打开木盒。里面装着半块铜镜,镜背刻着“柳氏双姝”四个字,旁边压着张泛黄的婚书,男方的名字被划得乱七八糟,只剩下个模糊的“赵”字。
“我叫柳莺,”妇人的声音终于恢复些清明,指尖抚过铜镜上的裂痕,“二十年前,我和妹妹柳燕同天出嫁,我嫁的是县令之子赵文轩,妹妹嫁的是……钱万山的远房侄子。”
她的目光飘向窗外的石榴树,像是透过枝叶看到了当年的场景:“大婚那天,我被人用蒙汗药迷晕,醒来时躺在烟雨楼的地窖里,妹妹就躺在我旁边,脸上的皮已经没了……钱万山拿着把银刀,说要取我的皮炼画,我拼命咬了他一口,从地窖的狗洞爬了出来,脸就是那时候被石头划破的……”
苏荣的指尖捏着金针微微发颤,她突然想起乡志里的记载,时任县令正是赵文轩的父亲,当年以“野兽所噬”结案,恐怕不是草草了事,而是故意掩盖真相。“赵文轩知道这事吗?”
柳莺突然笑了,疤痕在笑声中扭曲成怪异的形状:“他?他当晚就带着彩礼跑了,听说后来去了南京,当了钱万山的走狗!”她从木盒里翻出块玉佩,上面刻着“长生”二字,边缘沾着点琥珀色的香粉,“这是我从钱万山身上咬下来的,他总说这玉佩能保命,天天揣在怀里。”
李青凑近闻了闻,香粉的味道与钱府管家袖口的银粉一致,只是更浓郁些,带着股淡淡的杏仁味——是用曼陀罗花粉和龙涎香混合制成的,能安神,也能让人产生幻觉。“这香粉是画皮阵的引子,”她突然想起《百美图》上的无脸女子,“钱万山用它让你们的魂魄产生执念,困在画里不敢离开。”
柳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,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:“画里有我妹妹!我昨晚还梦见她了,她说画眼在喜图里,让我去救她……”她往床底下指了指,“那里有幅喜图,是我和妹妹亲手绣的,后来被钱万山抢走,上个月我才偷偷从钱府地窖里偷回来。”
云逍挪开床板,露出个油纸包着的卷轴。打开时,幅残破的喜图掉了出来,上面的新郎官被撕去了脑袋,新娘穿着件水红色的嫁衣,裙摆处却空空如也,没有脸,只有团模糊的红影。最诡异的是,裙摆上沾着的香粉与柳莺玉佩上的一模一样,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荧光。
“是牵魂咒的阵眼。”苏荣用银针挑起点香粉,针尖立刻变黑,“这喜图是用双生姐妹的血绣的,钱万山把它藏在《百美图》的夹层里,用来控制画中魂。”她突然看向喜图角落,那里绣着个极小的“玄”字,与玄机子袍上的刺青笔迹一致,“是玄机子教他的手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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