杭州码头的晨雾还没散尽,李青蹲在岸边的青石上,手里捏着把小小的刻刀。天蓝色的剑穗散落在膝头,穗子末端系着些细碎的木片——是从石塔下孩子们留下的木牌上削下来的,每片都刻着个极小的字,合起来正是“百鬼幡下,魂魄归处”,只是此刻被她用朱砂描过,笔画间多了些安抚的符文。
“这样真的有用?”云逍站在她身后,手里拿着两张泛黄的船票,指尖捏着票根的位置微微发白。票面上“苏州”两个字印得有些模糊,边缘还沾着点码头的淤泥,像被谁在手里攥了很久。
李青没抬头,刻刀在木片上划出细碎的木屑:“苏荣的信里说,这些木牌浸过她祖父的安神水,本就是用来镇魂的。”她把最后一片刻着“处”字的木片系在穗尾,打了个结实的同心结,“白蛇姐姐的残魂还附在鳞片上,用这些木片做剑穗,或许能压住禁术的余威。”
话音刚落,腕间的蛇鳞突然发烫,水面“哗啦”一声漾起圈涟漪。白衣女子的身影从水里浮出来,依旧是素白的长裙,只是身形比之前淡了许多,像蒙着层薄纱。她望着李青手里的剑穗,碧色的眼眸里闪过丝暖意,主动伸出手腕。
李青把新做的剑穗系在她腕间,天蓝色的穗子垂在水面上,荡起细碎的波纹。木片上的朱砂在晨光里泛着红光,与女子鳞片上的青黑纹路相触时,发出极轻的“滋滋”声,那些盘踞的黑纹果然淡了些,像被温水化开的墨。
“多谢。”女子的声音比之前更轻,几乎要被晨风吹散。她抬手拂过剑穗上的木片,指尖落下时,每片木片都泛起淡淡的金光,“这些孩子……托你们照看了。”
云逍把船票往怀里塞了塞,走上前道:“陈捕快已经按画像去各地寻亲,不出半月,应该能找到大半孩子的家人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女子渐淡的裙摆上,“你的残魂撑不了太久,若信得过我们,便随我们去苏州,苏荣的血缘蛊或许能……”
“不必了。”女子轻轻摇头,裙摆扫过水面,激起的涟漪里浮出无数细小的光点,“我本就该魂飞魄散,能留着残魂,全靠孩子们的念力。等他们都回了家,我也该去该去的地方了。”她看向李青,碧色眼眸里映着天蓝色的剑穗,“倒是你们,去苏州要当心。回春堂的地窖里,不止有血缘蛊。”
李青的心猛地一紧:“还有什么?”
女子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,像是被晨雾稀释了:“是……苏家的……秘密……”最后几个字消散在风里,她的身形彻底融入湖光,只留下腕间那串天蓝色的剑穗,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,像条会呼吸的鱼。
李青伸手去捞剑穗,指尖刚触到穗子,就被云逍拉住了:“别碰,她在上面附了护魂咒。”他指着剑穗上的木片,那些金光正顺着穗线往上爬,渐渐汇入李青的桃木剑鞘,“她是想把最后的灵力都给你。”
李青望着空荡荡的水面,突然想起昨夜孩子们说的——蛇姐姐总在月圆夜对着苏州的方向发呆,怀里抱着片晒干的荷叶,上面绣着半朵莲花。当时只当是随口一说,此刻想来,那荷叶或许就是苏荣祖父留下的信物。
“船要开了。”云逍把一张船票递给她,票面上的油墨蹭在指尖,带着点涩涩的质感,“这次你拿着。”
李青接过船票时,指腹下意识地攥紧,纸角很快被捏出深深的褶子。她想起第一次和云逍坐船去青溪镇,当时也是他拿着船票,自己跟在后面,连脚步声都透着小心翼翼。而现在,掌心的船票虽然依旧发皱,心里却多了些踏实的笃定——就像腕间的蛇鳞,烫得安稳。
码头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,挑着担子的货郎、背着行囊的书生、抱着孩子的妇人……嘈杂的人声里,李青听见个熟悉的哭腔,转头一看,是林家小郎的姐姐正拉着陈捕快的袖子,指着远处的画舫:“官爷,您就让我跟着去吧!我弟弟一定在苏州,我能认出他的木牌!”
陈捕快一脸为难:“姑娘,苏州那边凶险,你一个女子……”
“我不怕!”女子的声音带着股执拗,左眉角的痣在晨光里格外显眼,“我弟弟的木牌上刻着‘郎’字,背面还画着只小老虎,是我教他刻的!只要让我见到,一定能认出来!”
李青和云逍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意。云逍走上前对陈捕快道:“让她跟我们走吧,多个人多个照应。”他又看向那女子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林秀。”女子擦了擦眼泪,脊背挺得笔直,“我爹娘是青溪镇的药农,去年弟弟丢了后,他们就一病不起,我必须找到他。”
李青想起青溪镇城隍庙的账本,上面确实记着个“郎”字,当时只当是个普通的名字,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。她把手里的船票又攥紧了些,票面上的“苏州”二字仿佛活了过来,在眼前晃成无数个孩子的脸。
开船的铜锣声“哐当”响起,李青率先踏上跳板。木板在脚下微微晃动,像踩着片漂浮的荷叶,却比上次稳当得多。林秀跟在她身后,手里紧紧攥着块和弟弟同款的木牌,上面刻着“秀”字,背面同样画着小老虎,只是线条更熟练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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