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逍的手指在罗盘上轻轻敲了敲,铜制的指针正疯狂打转,针尖指向湖心的方向,边缘泛起淡淡的黑晕——那是怨气凝结的征兆。他侧身避开擦肩而过的画舫,压低声音对李青道:“不对劲,这湖里的阴气比码头重三倍,而且……带着活人的血气。”
李青攥紧了袖中的桃木剑,天蓝色流苏缠在腕间,被晚风拂得打了个结。岸边的柳树看着葱茏,水里的影子却歪歪扭扭,像被人揉皱的纸人,随着水波晃出些狰狞的形状。她想起刚才在断桥边看到的小姑娘,怀里的木牌上刻着“安”字,和青溪镇失踪孩童脖子上挂的平安牌一模一样。
“往芦苇荡那边走。”云逍拽了她一把,两人借着夜色钻进齐腰深的苇丛。枯黄的苇叶刮过衣料,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,混在远处画舫的丝竹声里,倒成了最好的掩护。
没走几步,李青听见一阵细碎的抽噎,像只受惊的幼鸟藏在暗处发抖。她停下脚步,对云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,拨开眼前的苇叶——石缝后缩着个小小的身影,扎着羊角辫的脑袋埋在膝盖里,肩膀一抽一抽的,怀里紧紧抱着块巴掌大的木牌,边缘被摩挲得发亮。
正是刚才在断桥边见过的小姑娘。
“别怕,我们不是坏人。”李青放轻脚步走过去,蹲在石缝外,声音放得比棉花还软。小姑娘猛地抬起头,露出张沾着泥污的小脸,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桃,看见她腕间的蓝色流苏,突然松了口气似的,把木牌往她面前递了递:“姐姐有这个颜色的带子,和蛇姐姐一样。”
木牌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“安”字,笔画里还嵌着些暗红色的印记,像干涸的血迹。李青的指尖刚触到木牌,就觉得一阵刺骨的凉,比西湖的水还冷。
“蛇姐姐?”云逍也凑了过来,目光扫过石缝周围——地面有几道深深的划痕,像是巨大的尾巴拖过的痕迹,旁边还散落着几片闪着绿光的蛇鳞,和李青袖中那块一模一样。
“嗯!”小姑娘重重点头,声音还带着哭腔,却透着股执拗,“蛇姐姐可厉害了,刚才有两个穿黑衣服的人抓我,说要把我卖到很远的地方去,是蛇姐姐从水里钻出来,用尾巴卷着我藏在这儿的。”她指着湖心的方向,小手比划着,“她鳞片好亮,像撒了星星,尾巴一甩就把那两个人卷进湖里了……”
话音未落,水面突然“哗啦”一声翻起浪头,比刚才在码头见过的浪头更急,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水下搅动。一片深色的布料顺着浪头漂过来,挂在芦苇的断茬上,李青伸手捞起一看,心猛地沉了下去——那是块绸缎,质地上乘,边角绣着朵金线牡丹,正是上午在码头听脚夫说的,绸缎庄王老板常穿的那件袍子的料子。布料边缘沾着暗红的血渍,被湖水泡得发涨,腥气混着苇叶的土腥味扑面而来。
“是王老板……”李青的指尖捏得发白,想起脚夫说的“断桥边找着只靴子”,看来不是虚言。
小姑娘却突然指着布料,眼睛瞪得圆圆的:“就是他!抓我的人里,有一个就穿这样的衣服!他说要把我卖给山里的老光棍,还说……还说前阵子丢的几个孩子,都被他藏在湖底的笼子里……”
云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从怀里摸出张黄符,往空中一抛,符纸在苇叶间自燃起来,火光映出他眼底的冷意:“湖底有笼子?”
“嗯,”小姑娘往石缝里缩了缩,声音发颤,“蛇姐姐说的,让我别出声,等天亮了再去找穿蓝带子的人帮忙。她说……她说湖底的笼子上了锁,她撞不开。”
李青突然想起阿婆说的“白蛇卷走张三郎”,还有官差慌张的样子——恐怕那些被卷进湖里的,都是人贩子。而官府不仅不管,反倒帮着遮掩,甚至用“蛇妖食人”的说法混淆视听。
水面的浪头又涌了过来,这次更急,差点漫到石缝边。李青看见浪里漂着个小小的木牌,上面刻着“平”字,和小姑娘怀里的“安”字正好凑成一对。她心里一紧,刚要伸手去捞,就听见芦苇荡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,还有人粗声吆喝:“仔细搜!那小丫头肯定藏在这附近!”
是官差的声音。
云逍一把将小姑娘推进石缝深处,对李青道:“你带她从暗道走,我引开他们。”他指了指石缝后一道仅容孩童通过的窄洞,“顺着洞往前走,能通到望湖楼的后院。”
“那你……”
“放心,”云逍拍了拍她的肩,桃木剑在手里转了个圈,剑穗扫过苇叶,“我还没蠢到被几个假官差困住。记住,到了客栈别出门,等我消息。”他又看向小姑娘,从怀里掏出块玉佩塞给她,“拿着这个,见着穿灰短褂的,把这个给他,他会带你去找安全的地方。”
脚步声越来越近,带着铁器碰撞的“哐当”声。云逍最后看了李青一眼,转身冲出苇丛,故意踢响了几块石头,大喊道:“这边!往这边跑了!”
官差的吆喝声立刻追着他的方向去了。李青咬了咬牙,拽着小姑娘钻进窄洞,洞壁的泥土蹭得她满脸都是,怀里的蛇鳞却突然发烫,绿光透过布料映在洞壁上,像盏小小的灯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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