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庙的木门在风中吱呀作响,像位垂死的老人在呻吟。云逍扶着门框站定,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——昨夜在往生崖中了蚀骨草的毒,虽被苏荣的解药压下,却仍让他浑身乏力。庙里弥漫着股奇异的味道,像是艾草混着血腥味,还有种更阴邪的气息,黏在鼻腔里挥之不去。
“来了?”
苏荣的声音从神龛后传来,带着金属碰撞的轻响。云逍绕过倾倒的供桌往里走,看见她正站在东墙下,手里捏着三根银针,针尖泛着冷光,正对着墙缝里渗出的黑液。那黑液像极了往生崖巨鼠流出的血,滴在地上时“滋滋”作响,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。
“这是……”云逍的目光落在庙柱上,那里密密麻麻插着几十根银针,每根针尾都系着红绳,红绳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动,竟组成了个简易的阵形,“你的‘破秽针’?”
“不然你以为谁能在半个时辰内压住这庙的邪气?”苏荣头也没回,手腕轻抖,银针精准地刺入墙缝,黑液顿时像被堵住的泉眼般缩回深处,“这庙被阴无常的怨气浸了三年,梁柱里全是枉死魂的戾气,寻常符咒镇不住,只能用银针引出来。”
她指尖捻起根更长的银针,针身刻着细密的符文,正是苗疆特有的“锁魂纹”。“看好了,”苏荣屈指一弹,银针化作道银光,直插神龛底座,“这是‘引魂针’,能把藏在木头里的魂魄逼出来问话。”
银针入木的瞬间,整座破庙突然剧烈摇晃,灰尘簌簌落下,神龛上的泥像“哐当”一声摔在地上,碎成了两半。从泥像的碎片里,飘出无数半透明的影子,都是些孩童模样,怯生生地躲在墙角,看见苏荣手里的银针,纷纷往后缩。
“别怕,”苏荣的声音放柔了些,将银针收回针囊,“我不伤人,只是想问你们,是谁把你们困在这里的?”
最大的那个影子往前飘了飘,影子的脖颈处有圈青黑色的勒痕。“是……是戴斗笠的人,”影子的声音细若游丝,“他说……说只要我们乖乖待在庙里,就能见到爹娘……”
云逍的心猛地一沉。这孩子的穿着,与三年前镇上丢失的第一个孩子一模一样。他看向苏荣,见她眉头紧锁,显然也想到了一处——斗笠人在三年前就开始布局,阴无常和鼠妖不过是他后来找来的棋子。
“他每次来都带着个黑盒子,”另一个影子补充道,“盒子里……有股很香的味道,闻了就想睡觉……”
“是‘迷魂香’。”苏荣从药箱里翻出个小瓷瓶,倒出些黄色粉末撒在地上,“这是‘醒魂散’,能让你们暂时凝聚形体,说清楚斗笠人的模样。”
粉末遇风即散,那些影子果然凝实了些,能看清五官。其中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影子突然指着云逍的衣襟:“他……他身上有和斗笠人一样的味道!”
云逍一愣,低头看向衣襟——那里沾着片昨夜从斗笠人身上撕下的黑袍碎片,上面的曼陀罗花纹还沾着黑血。“这味道……”他凑近闻了闻,除了蚀骨草的腥气,还有种极淡的药味,像是……艾草混着硫磺?
“是‘阴煞草’。”苏荣的脸色凝重起来,“这草只长在养尸地,晒干后磨成粉,能让邪祟隐匿气息。看来斗笠人不仅懂邪术,还懂草药,多半和医道沾边。”她顿了顿,目光落在云逍手腕的伤口上,“你昨天说,他的黑袍上有个‘苏’字?”
云逍点头,将黑袍碎片递过去。苏荣用银针挑起碎片,对着光仔细看了看,突然倒吸一口凉气:“这针脚……是我祖父的绣法!”
破庙的风突然变得阴冷,吹得红绳阵的影子扭曲变形。苏荣的手微微发抖,银针差点从指间滑落:“我祖父当年被逐出家门,就是因为偷学了‘禁术’,能用活人魂魄炼药……难道……”
“未必是他。”云逍按住她的肩膀,目光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影子,“但肯定和你苏家脱不了干系。你祖父的禁术秘籍,现在在哪?”
“在……在百草堂的暗格里,”苏荣的声音有些发飘,“我爹说那是苏家的耻辱,从来不让我碰……”
话音未落,破庙的屋顶突然传来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像是有什么重物踩断了横梁。苏荣反应极快,一把将云逍拽到神龛后,同时甩出七根银针,在身前布成道银网。
“嘻嘻……”
怪异的笑声从屋顶传来,像有无数只夜猫在叫。斗笠人不知何时站在了横梁上,黑袍在漏下的天光里泛着青黑色,手里提着个黑木盒,正是孩子们说的“迷魂香”盒子。
“不愧是苏家人,”斗笠人低头看着苏荣,帽檐下的猩红一闪而过,“连‘破秽针’都练得这么地道,比你那死鬼祖父强多了。”
“你到底是谁?”苏荣的声音带着怒意,银针在掌心微微颤动,“我祖父的事,与你何干?”
“与我何干?”斗笠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突然将黑木盒往地上一扔,盒盖弹开,里面滚出些灰褐色的粉末,香气瞬间弥漫开来,“若不是他当年偷了我的‘炼魂鼎’,我怎会用这破庙当容器?若不是他把禁术刻在鼎上,我怎会费尽心机找苏家后人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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