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,百草堂后院的露水还没干透,青石板上就响起“咚、咚”的闷响。李青握着根磨得发亮的捣药杵,正对着院角的老槐树扎刺——这是云逍教她的基础功,说是能练准头,也能磨性子。她扎得极认真,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,贴在泛红的脸颊上,捣药杵的木柄被攥出深深的指痕。
“青姐姐,左边!左边偏了半寸!”
墙根下,两个小孤儿搬着小板凳坐成一排,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米糕。大些的孩子叫小石头,胳膊上的伤口刚拆了绷带,此刻正踮着脚往槐树上瞅;小的叫丫丫,梳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子,手里举着朵野雏菊,见李青扎偏了,就把花瓣揪下来一片,攒了满满一手心。
李青听见喊声,手腕微微一沉,捣药杵精准地扎进昨天留下的浅坑里。老槐树被震得簌簌发抖,落下几片带露的叶子,正好贴在她汗津津的脖颈上,凉得她打了个激灵。“怎么样?这次准了吧?”她转过身,脸上沾着点泥土,笑起来时眼角弯成月牙,露出两颗小虎牙。
小石头拍着巴掌叫好,丫丫则把攥了半天的花瓣往她手里塞:“给姐姐戴,香香的。”
李青弯腰接过花瓣,刚要往发间插,就听见院门口传来轻咳声。云逍背着捆新鲜的艾草站在晨光里,青布道袍的袖口沾着些草屑,看见她发间的花瓣和手里的捣药杵,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:“扎树练不出剑招,把这个拿着。”
他扔过来根手腕粗的桃木枝,枝桠被削得干干净净,顶端还留着个小小的凹槽。“这是后山的桃木心,比你那捣药杵趁手。”云逍走到老槐树下,指尖敲了敲树干上密密麻麻的坑,“力道够了,就是准头还差些——你看这坑,深的深浅的浅,像是被老鼠啃过。”
李青的脸“腾”地红了,把桃木枝往身后藏了藏:“我才练了三天……”
“三天就能让树发抖,算不错了。”云逍捡起她扔在地上的捣药杵,掂量了掂量,“不过剑是用来护人的,不是用来砸树的。”他站到她对面,接过桃木枝,“看好了,基础剑式第一式‘立雪’,要的是稳,不是狠。”
晨光穿过他的发梢,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云逍的手腕轻轻一沉,桃木枝稳稳地落在青石板上,枝端的凹槽正好扣住昨天的石缝,既没压碎石板,也没让枝桠晃动半分。“看见没?”他抬眸看向李青,“力道要收在腕间,像揉面团似的,想让它往哪去,它就往哪去。”
李青看得眼睛发直。她练了三天,总觉得力道越大越好,每次都把石板砸得闷响,却没想过“收力”这回事。“我试试。”她接过桃木枝,学着云逍的样子沉腕,可指尖刚碰到凹槽,手腕就控制不住地发抖,桃木枝“哐当”一声砸在地上,震得她虎口发麻。
“急什么?”云逍弯腰捡起桃木枝,指腹擦过她刚才握过的地方,还带着点温热的汗,“当年我练这招,把师父的桃木剑都磕出了豁口,他罚我在雪地里站了三个时辰,说什么时候能让雪花落在剑上不化,什么时候才算入门。”
李青想象着大雪里站着个倔强的少年,手里的剑上落满雪花却不融化,突然觉得手里的桃木枝轻了许多。“那……雪花怎么才能不化?”
“心稳了,剑就稳了。”云逍的声音被晨光泡得软软的,“就像你给孩子喂药,再苦的药,你也能哄着他们喝下去,换成剑招也一样,再凶的妖,你也得想着怎么制住它,不是怎么砸死它。”
他的话像颗石子,在李青心里漾开圈圈涟漪。她想起那天在城隍庙,桃木剑突然爆发出的金光,想起挡在孩子身前时那股莫名的勇气——原来不是力道不够,是心里的杂念太多。
“我再试试。”李青深吸一口气,闭上眼睛,脑子里什么都不想,只想着丫丫揪花瓣的样子,想着小石头拍手的笑声,想着云逍刚才沉腕的弧度。再次睁眼时,手腕轻轻一松,桃木枝稳稳地落在石缝里,枝端的凹槽严丝合缝,连青石板都没晃一下。
“成了!”小石头跳起来叫好,丫丫也跟着拍巴掌,小手拍得通红。
云逍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,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:“赏你的。”里面是刚出炉的芝麻饼,还带着余温,芝麻的香气混着艾草的清苦,在晨光里漫开来。
李青刚要接,就听见药棚里传来苏荣的声音:“云逍!把艾草拿来晒,再晚些露水干了,药效要打折扣!”她探出头,看见李青手里的桃木枝,挑眉道,“哟,这是开窍了?昨天还把我腌咸菜的坛子砸了个洞呢。”
李青的脸更红了,慌忙把芝麻饼往小石头手里塞了块,自己则抓起桃木枝往老槐树走去。这次她没再急着扎坑,而是慢慢沉腕,感受着桃木枝在掌心的重量,感受着晨光落在手背的温度——果然,心一静,手腕就稳了许多。
苏荣抱着药篓从药棚里出来,看见云逍正盯着李青的背影发呆,忍不住用胳膊肘撞了撞他:“看什么呢?人家小姑娘练剑,你当师父的倒偷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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