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鼠的尸身在火堆里发出噼啪的爆裂声,油脂混着灰烬凝成黑褐色的液滴,顺着火堆边缘的裂缝往下渗。李青瘫坐在被妖气熏黑的青石板上,后背抵着冰凉的药棚立柱,指尖还残留着桃木剑柄的温热——那是刚才死死攥着剑时,掌心的汗与灵力交织留下的温度。她垂眼看向自己的手,虎口处磨出的血泡已经破了,血珠渗出来,与剑身上未擦净的黑鼠血混在一起,在掌心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红。
“青姐姐好厉害。”
怀里的孩子怯怯地拽了拽她的衣角,声音细得像根快要绷断的棉线。李青低头,看见那孩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睛,睫毛上还挂着泪珠,却努力抿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。这是刚才从鼠群里抢出来的小孤儿,左胳膊被黑鼠的爪子划了道血痕,此刻正紧紧贴着李青的衣襟,像只受惊后找到巢穴的幼鸟。
李青抬手,想用袖子擦去孩子脸上的泪痕,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。她深吸一口气,指尖触到孩子发烫的额头——刚才打斗时被妖气熏过,这孩子怕是要发热。“别怕,”她哑着嗓子开口,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要稳,“姐姐这就带你去找苏倩姐姐,她的药比糖还甜,涂了就不疼了。”
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小手攥住李青的袖口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李青抱着他站起来,腿肚子突然一软,踉跄了两步才站稳。火堆旁,云逍正用桃木剑挑起最后一只没烧透的鼠尸,火光映在他脸上,把眉骨的阴影拉得很长。听见动静,他回头看过来,目光在李青渗血的虎口上顿了顿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“把孩子给我。”云逍走过来,声音里带着未散的戾气,却刻意放轻了动作,“苏倩在药棚后屋熬了驱妖汤,让她看看孩子的伤。”
李青把孩子递过去,指尖无意中碰到云逍的手腕,触到他藏在袖口下的绷带——那是刚才被头鼠的利爪划的,深可见骨,此刻正往外渗着血。她心里一紧:“你的伤……”
“死不了。”云逍打断她,转身往药棚走,步伐却有些发沉。他怀里的孩子突然指着李青的手,大声说:“云哥哥,青姐姐的手在流血!”
云逍的脚步顿住了。
李青下意识地往身后藏手,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。他的掌心粗糙,带着常年握剑磨出的厚茧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,可指尖触到她虎口的血泡时,又突然松了劲。“跟我来。”他拖着她往药棚走,语气不容置疑,却没再用力。
药棚后屋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,苏倩正蹲在灶台前搅药罐,火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映得忽明忽暗。听见动静,她回头掀了掀眼皮,目光在李青和云逍身上扫了一圈,最后落在云逍渗血的绷带和李青的虎口上,眉峰挑了挑:“啧,这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?”她放下药勺,从药柜里翻出个陶瓮,“先把手泡进去,百年老醋泡过的艾草,消淤止血最管用。”
陶瓮里的艾草冒着白汽,酸香混着药香扑面而来。李青刚把手指伸进去,就疼得倒抽一口冷气——那酸麻感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往皮肉里钻。苏倩抱过孩子,用银针刺破他胳膊上的血泡,挤出些黑血,又敷上绿油油的药膏:“这鼠妖的爪子带尸毒,幸好来得早,再晚半个时辰,这胳膊就得废了。”
孩子疼得直抽气,却咬着牙没哭,眼睛盯着李青泡在陶瓮里的手,突然说:“青姐姐刚才挥剑好快,像画符的先生一样。”
李青的心猛地一跳。
她确实挥剑了。在黑鼠扑向孩子的那一刻,她甚至没看清自己是怎么举起桃木剑的,只记得脑子里一片空白,只剩下“不能让孩子出事”的念头。等回过神来,剑身上已经挂着三只鼠尸,虎口震得发麻。那感觉很奇怪,不像平时握剑时的生涩,倒像是……与生俱来的本能。
“想什么呢?”苏倩用布巾擦着孩子的胳膊,眼角的余光瞥见李青发愣,“被自己吓着了?”
李青抬起头,看见云逍正坐在对面的木凳上,苏倩正用烈酒给他清洗伤口。他疼得额头冒汗,却一声不吭,只是看着她,眼神深邃得像口古井。“我……”李青张了张嘴,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刚才在乱葬岗的勇气像是潮水,退得只剩下满地狼藉的余悸。她想起自己挥剑时的慌乱,想起看见鼠尸时的反胃,想起孩子扑进怀里时那声带着依赖的“姐姐”——原来自己不是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。
“手泡够了。”苏倩敲了敲陶瓮,“过来,给你上点正经药。”
李青走过去,任由苏倩用骨针挑破血泡,敷上冰凉的药膏。药膏触到伤口的瞬间,她突然看向云逍,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:“云逍,你说……道术难学吗?”
云逍抬眸,眼底的火光跳跃了一下:“你想学?”
“嗯。”李青点头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桃木剑的剑柄,那上面的刻痕被汗水浸得发亮,“我不想再只会躲在别人身后了。刚才若不是你及时赶到,我和孩子……”她的声音顿住了,想起黑鼠扑到眼前时,自己那瞬间的绝望——不是怕自己受伤,是怕护不住怀里的孩子。那种无力感,比被鼠爪划破皮肤更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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