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想说什么就说。”云逍把册子递过去,“这上面的批注,是你爹写的吧?”
货郎接过册子,指尖抚过“以善念驭术,方得始终”那行字,突然红了眼眶:“我爹当年就是因为不肯用禁术,才被当成妖人烧死的……他说医者仁心,术者亦然……是我鬼迷心窍……”他把册子合上,递还给云逍,“道长,这东西还是你拿着吧,落在我手里,早晚是祸害。”
云逍刚接过册子,就见书页里掉出片干枯的银丝莲叶,叶面上用针别着张字条,是货郎婆娘的字迹:“当家的,若你看到这叶,就去后山找老槐树,树下埋着我攒的私房钱,够你还账的。别学那些歪门邪道,咱们绣一辈子花,也能活出个人样。”
货郎捏着字条,肩膀剧烈颤抖起来,这次却不是因为疼痛,泪水打在字条上,晕开了墨迹。李青看得眼圈发红,偷偷拽了拽云逍的袖子:“要不……跟官差说说,让他去后山看看?”
云逍点头,转身对领头的官差说:“此人虽犯了法,但情有可原,且身中符毒需要救治。不如暂且押在百草堂,由苏医师看管,等他好些了再问话。”
官差本就怕沾上邪祟,闻言连忙点头:“全听道长的!我们就在门口守着,绝不让他跑了!”
往百草堂走的路上,货郎走得很慢,却不再踉跄。路过西街时,他看着张大户家被封的大门,突然低声道:“其实……我婆娘当年偷偷给张大户的小儿子绣过肚兜,那孩子生下来就体弱,她说医者父母心,仇归仇,孩子是无辜的。”
云逍想起乱葬岗那具穿虎头鞋的小尸,突然明白为什么那尸体手里会捏着麦芽糖——恐怕是货郎偷偷放进去的。这世间的恩怨,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。
到了百草堂,苏倩早已备好了汤药,看见货郎颈后的红符,眉头皱成个疙瘩:“这符入了骨,得用银针引出来,可能有点疼。”她拿出七根银针,在烛火上烤了烤,“当年我师姑说,解这种符毒,光靠药不行,还得解开心结,你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货郎躺下,闭上眼睛,“你们放心治,我要是活下来,就去自首,该蹲几年蹲几年。出来后……出来后想学我爹,开个小药铺,给人看看小病,也算对得起他们了。”
苏倩的银针精准地刺入他后颈的穴位,每根针尾都缠着根银线,银线的另一端系在药炉的提手上,随着药香袅袅晃动。云逍看着那晃动的银线,突然想起货郎婆娘没绣完的凤凰,或许有些遗憾,本就是另一种圆满。
李青趴在窗边,看着药炉里翻滚的药汁,突然笑道:“道长,你刚才让我念‘缚妖诀’时,是不是觉得我声音特难听?”
云逍干咳一声,转身翻看《阴符经》:“还行,至少把蛇吓住了。”他指尖划过书页,突然停在某一页——那里用朱砂画着个简易的聚魂幡图谱,旁边写着行小字:“青溪镇西,有古槐,下有地宫。”
风从药铺的窗缝钻进来,吹得烛火晃了晃。云逍抬头看向窗外,西街的方向,一棵老槐树的树梢在暮色里若隐若现,像只伸向天空的手。他知道,鬼手的线索,或许就藏在那树下。
桃木剑在墙角轻轻颤动,剑身上的银痕与烛火相融,泛着温暖的光。云逍合上书册,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——或许这《阴符经》里的禁术,未必全是害人的,就像货郎的牵魂符,初衷不过是想讨回公道。关键不在于术,而在于用术的人。
李青还在叽叽喳喳地跟苏倩说刚才的惊险,说云逍的桃木剑如何厉害,说那血色小蛇如何吓人。云逍听着她们的笑声,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。这捉妖的路上,有这么两个活宝跟着,倒也不算太枯燥。
只是他没注意,药炉下的灰烬里,有片小小的血色符印,正随着药香缓缓升起,飘向窗外,朝着西街老槐树的方向飞去。一场新的风波,已在悄然酝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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