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史馆内的死寂几乎凝固成冰。
李皖如同石雕般僵立,后背紧贴着冰冷的书架,冷汗浸透了内衫。书架深处那道怨毒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,刺得他头皮发麻。
他强迫自己遵循规则,目光死死锁定面前合拢的《林氏族谱》,不敢向那黑暗窥视分毫。
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慢爬行。
一刻钟(十五分钟)的等待,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。他能感觉到那视线并未移开,反而变得更加粘稠、更加沉重,仿佛有无形的、冰冷滑腻的东西正顺着地面缓缓爬来,试图缠绕他的脚踝。
终于,当李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压力碾碎时,书架深处那股冰冷的注视感如同退潮般,极其缓慢地、带着不甘地消散了。那股令人作呕的阴风也彻底平息。
李皖长长地、无声地吁出一口浊气,紧绷的肌肉微微松弛。他不敢久留,迅速将族谱放回原位,目光扫过族谱封面内侧粘贴的一张简陋的、墨线勾勒的潭镇全图。
地图!他精神一振,立刻将地图的细节强行记入脑海。
尤其是标注着林家祖宅的位置——位于镇子东南角,靠近后山寒潭的一处偏僻区域。那里,正是族谱被撕掉页数所记载的那一房林氏族人的聚居地!
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幽深的书架阴影,转身快步离开了这座充满怨念的坟墓。
推开沉重的木门,浓雾依旧,但祠堂方向那令人心悸的嘶吼声似乎平息了,只留下一种更深的、风雨欲来的死寂。
循着记忆中的地图,李皖在迷宫般的巷道里穿行。
【异感】天赋如同无形的罗盘,规避着浓雾中偶尔浮现的微弱恶意源——可能是一扇紧闭却渗出窥探目光的窗户,也可能是一段青苔颜色格外深暗的石板路。
越靠近东南角,雾气似乎愈发湿冷粘稠,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、源自深潭的水腥气。
脚下的青石板路逐渐被湿滑的泥泞小径取代,两旁的房屋也变得稀疏破败,大多只剩下断壁残垣,被深绿色的藤蔓和苔藓疯狂吞噬,如同被遗忘的巨兽骸骨。
终于,在一片被高大、扭曲枯树环绕的开阔地边缘,李皖停下了脚步。
眼前是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。
焦黑的木梁如同折断的巨骨,从瓦砾堆中刺向灰蒙蒙的天空。残破的土墙半倾颓着,上面覆盖着厚厚的、墨绿色的苔藓,一些枯死的藤蔓如同干瘪的血管缠绕其上。
碎裂的瓦片和陶器碎片散落一地,在湿漉漉的泥地里半隐半现。
整个废墟弥漫着一股浓烈的、经年不散的焦糊味、霉腐味和……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深入骨髓的悲伤与绝望。
这里就是林家祖宅。
被大火焚烧、被时间遗忘、被整个镇子刻意回避的罪恶现场!
指尖的灼痛感在这里陡然变得尖锐而清晰,并非指向某个具体的威胁,而是这片废墟本身,就散发着一种沉淀了百年的、浓烈到化不开的怨念和痛苦。
李皖小心翼翼地踏入废墟。
脚下是松软的灰烬和湿滑的苔藓混合物,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“噗叽”声,在这片死寂中格外刺耳。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,残垣断壁的阴影里仿佛随时会扑出扭曲的怪物。
他此行的目的很明确:找到线索,确认林家人的具体遭遇,找到可能存在的、能对抗镇长和“香火”污染的关键!
倒塌的厅堂、焦黑的厨房、破碎的花园……时间和大火抹去了太多痕迹。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,【残响】天赋被废墟中弥漫的强烈怨念被动激发!
指尖传来冰冷刺骨的触感,如同浸入深潭寒水。眼前瞬间闪过混乱的画面碎片:冲天而起的烈焰、惊恐绝望的哭喊、狰狞狂笑的面孔、挥舞着的棍棒和火把……画面破碎而扭曲,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恨意。
李皖闷哼一声,强忍着精神冲击带来的眩晕感,集中意念引导着【残响】。
更多的碎片涌来:一个妇人(张氏?)死死护住怀中的孩子,被一根燃烧的木梁砸中后背……一个少年(林水生?)挥舞着一根断裂的门闩,眼神赤红,却被几个壮汉死死按倒在泥泞里……
最后,是林永年被反绑着双手,拖向寒潭方向时,回头望向已成火海的家园,那眼中刻骨的悲恸与不甘……
就在这绝望的画面即将被冰冷的潭水淹没时,【残响】捕捉到了一丝不同的“印记”——林永年被拖走前,似乎用尽最后的力气,将脚上蹬掉的一只破旧布鞋,踢进了废墟边缘一个半塌的狗洞深处!
画面戛然而止。
李皖猛地回神,大口喘气,额头布满冷汗。
他立刻走向废墟边缘,果然在一堵半人高的残墙根部,发现了一个被瓦砾和枯藤半掩的、狭小的洞穴。
他蹲下身,顾不得泥泞,伸手进去摸索。
洞穴里冰冷潮湿,指尖触碰到腐烂的枯叶和碎砖。突然,他摸到了一个硬邦邦、裹满泥浆的物体!
他用力将它拽了出来——是一只早已朽烂不堪的成年男性布鞋!鞋底几乎磨穿,鞋面布满破洞,沾满了乌黑的泥浆和某种暗褐色的、干涸的污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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