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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车在官道上颠簸前行,轮子压过被夏日晒得硬实的黄土,发出单调的吱呀声。
林三瘫在车厢里,随着摇晃的节奏像条脱水的鱼。
他歪着头,视线越过车窗,恰好能捕捉到队伍最前方,那道端坐在马背上的玄色身影——
陆无言,陆大人。
身姿依旧挺得像一杆标枪。
“唉……”
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叹气了,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生无可恋。
坐在他对面的云瞎子,优哉游哉地抿了一口葫芦里的酒,那双浑浊无焦的眸子仿佛都能精准地翻个白眼:
“小子,从京城北门算起,你这叹气声都快赶上知了叫了。怎么?
西域的风沙没吃够,还是惦念着那位留在沙漠里,性子跟地火似的阿史那姑娘?”
“您老就饶了我吧,”
林三有气无力地摆摆手,连吐槽都显得动力不足,
“我这是在参悟大道,思考天地至理。”
“哦?”
云瞎子挑眉,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戏谑,
“参悟出什么名堂了?”
林三猛地坐直,凑近了些,一脸悲愤:
“我参悟出,从修傀儡到修世界,这晋升路线是不是太陡了点?
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刚学会补胎的学徒,转头就被扔去维护皇陵里的青铜巨兽!
这活儿是人干的吗?”
云瞎子被他这粗俗又精准的比喻逗得嗤笑出声:
“能者多劳嘛。谁让你天生就是当那‘钥匙’的料?”
“钥匙?”
林三垮着脸,
“我看是万能楔子还差不多,哪儿有缝就往哪儿敲,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。”
玩笑话说完,林三心里那点轻松也沉了下去。
西域的经历如同昨日,那个横跨三百年,围绕着“归一道”和“造化洪炉”的惊天阴谋,他们只是掀开了帷幕一角。
而自己,似乎真成了这盘大棋上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。
队伍前方,陆无言轻轻勒住马缰,抬起一只手。整个车队缓缓停下。
“原地休整半个时辰。”
她清冷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。
林三如蒙大赦,第一个蹿下马车,使劲活动着僵硬的四肢。
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,对着阳光看了看。
皮肤似乎没什么异常,但他自己却能感觉到,在某些瞬间,皮下仿佛有极淡的金色纹路一闪而过,像是有生命的金属在血管里流动。
这就是强行融合“荒神磬”核心的代价。
在西域那场惊天动地的仪式末尾,为了平息暴走的活沙漠,他不得已将破碎的荒神磬核心融入了自己身体。
当时生死一线没觉得,这几日南下路上,后遗症渐渐找上门了。
起初只是偶尔觉得身体格外沉,像是披了一层看不见的铁甲。
后来,在某些时候——
比如情绪起伏大了,或者像现在这样,日头特别毒辣的时候,他手臂、甚至胸口等地方的皮肤,会短暂地浮现出那种金石质感的纹路,摸上去冰凉坚硬,真跟石头没两样。
这感觉,糟透了。
“林三。”
陆无言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侧,声音依旧平稳,目光却在他刚刚抬起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,
“身体无恙?”
林三赶紧放下手,脸上瞬间堆起惯有的、带着点无厘头的笑容:
“劳大人挂心,好着呢!能吃能睡!
就是这南边的潮气,跟我这刚从沙漠里扒拉出来的‘人干儿’有点犯冲。”
陆无言静静看着他,那双深邃的眸子似乎能穿透他强装的笑脸。
她没理会他的俏皮话,只淡淡道:
“苗疆地险,人情更险。
‘木偶疫’非同小可,与‘织雾梭’牵连甚深。
万事小心,也……顾好自己。”
最后几个字,音调略微低了些,说完便转身去查看马匹和行李了。
林三看着她清瘦挺拔的背影,心里那点烦躁莫名被熨帖了一下。
这位陆大人,面冷心细,他是知道的。
“嘿嘿,大人还是挺惦记你的嘛。”
云瞎子拄着盲杖,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,脸上挂着洞悉一切的笑。
“那是!我可是咱们队伍里的宝贝疙瘩,独一份的机关术大师!”
林三挺起胸膛,故作得意,随即又垮下来,
“虽然这大师现在快变成半人半铁的怪物了。”
话音刚落,他忽然感觉右手小指传来一阵熟悉的麻痹感,低头一看,指尖竟已开始泛起黯淡的金属光泽,并且那石化的痕迹正缓慢而坚定地向手掌蔓延!
“哎哟喂!又来?”
林三低骂一句,赶紧用左手死死捏住右指,试图把这该死的异变给“憋”回去。
这种感觉,就像身体里住进了另一个不受控制的住户,时不时就要出来彰显一下存在感。
云瞎子侧头“望”向他,眉头微蹙:
“又不对劲了?”
“嗯……”
林三额角冒汗,不仅仅是外观变化,一股沉滞、冰冷的感觉正顺着血脉蔓延,让他浑身不适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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