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昌县外三十里,老鸦山脚下。
半个月前这里还是片荒坡,长满半人高的野草。现在草被铲平了,夯出一片硬地,搭起几十顶帐篷。帐篷围着中间一块空地,空地上立着根三丈高的旗杆,挂着茅山的杏黄旗、龙虎山的紫雷旗、蜀山的青锋旗、阁皂宗的八卦旗,还有苗疆五毒教的五色蛊旗。
旗在风里猎猎地响。
陆岩站在营地北边的高坡上,看着底下忙碌的人群。茅山的弟子在搭灶台,龙虎山的在布置雷法警示阵,蜀山的围着营地外围插下一圈剑桩,阁皂宗的阵法师拿着罗盘到处走,嘴里念念有词。
文才满头大汗跑过来:“大师兄,苗疆的人到了!”
陆岩转头,看见远处山道上过来一队人。打头的是蓝凤凰,还是那身紫裙,腰上挂满瓶瓶罐罐。她身后跟着几百号人,男女老少都有,穿着各色苗装,背着竹篓、挑着担子,队伍里还牵着几头驮满东西的矮脚马。
人还没到,空气里先飘来一股混杂的药味和虫腥味。
营地里不少人都停下手里活儿,往那边看。有好奇的,也有皱眉的——苗疆蛊术在正道眼里,多少沾点邪气。
蓝凤凰像是没看见那些目光,径直走到陆岩面前:“陆真人,人到了。怎么安排?”
陆岩看了眼她身后:“按之前说的,营地区域分好了。五毒教的营地在西边,靠河,取水方便。灶台和药材堆放处在中间,各派共用。”
蓝凤凰点头,转身用苗语喊了几句。她身后那些人立刻动起来,有条不紊地往西边搬东西。
龙虎山的雷震凑过来,压低声音:“陆师兄,这么多苗人……靠得住吗?”
他嗓门本来就不小,再压低也跟普通人说话差不多。旁边几个蜀山弟子也往这边瞟。
陆岩还没说话,蓝凤凰先回头了,似笑非笑:“这位道长是担心我们下蛊?”
雷震被点破,老脸一红,梗着脖子:“不是那意思!就是……就是这活儿危险,得齐心!”
“齐心?”蓝凤凰扫了眼营地,“你们中原人自己齐不齐,还两说呢。”
这话刺人。雷震眼睛一瞪,刚要反驳,被陆岩抬手止住。
“蓝教主,雷师兄,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。”陆岩语气平静,“裂缝就在山上,黑气一天比一天浓。真要内讧,等裂缝里钻出大东西,大家一起死。”
这话说得直白。雷震和蓝凤凰都沉默了。
“五毒教的蛊术对付黑气有奇效。”陆岩看向雷震,“来之前,蓝教主送了三百只‘净瘴蛊’到茅山,我们试过,能吞食黑气。雷师兄要是不放心,等会儿可以亲眼看看。”
又看向蓝凤凰:“龙虎山的雷法至刚至阳,是克制阴邪的利器。雷师兄性子直,但没有坏心。”
两人都没再说话。雷震哼了一声,转身走了。蓝凤凰深深看了陆岩一眼,也带人去了西营地。
文才抹了把汗:“大师兄,这以后日子可咋过……”
“过一天是一天。”陆岩转身,“秋生呢?”
“带人去山上巡查了,应该快回来了。”
话音刚落,就见秋生带着几个弟子从山上下来,脸色都不太好。
“大师兄。”秋生快步过来,声音压得很低,“裂缝又大了。”
陆岩眼神一凝:“多大?”
“比上次你来看时,宽了至少三尺。黑气涌出来的量也多了,我们隔着一里地都能闻到那股臭味。”秋生喘了口气,“还有,我们在半山腰发现了新的脚印。”
“怪物脚印?”
“不像是怪物。”秋生摇头,“是人的鞋印,但鞋底纹路很怪,我从来没见过。而且……脚印周围没有黑气侵蚀的痕迹。”
陆岩心头一动。
没有黑气侵蚀,说明穿鞋的人要么有办法隔绝黑气,要么……根本不怕黑气。
“脚印往哪儿去了?”
“往北,进了深山。”秋生道,“我们要不要追?”
陆岩想了想,摇头:“先别打草惊蛇。加强营地警戒,夜里轮值守夜的人加倍。还有,跟各派领队说一声,管好自己人,没事别往深山跑。”
秋生点头,赶紧去传话。
陆岩站在原地,望向北边莽莽群山。
山影重叠,像趴伏的巨兽。
他想起那封黑佛宗的信。
“幽冥佛主座下,恭迎大劫降临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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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夜,营地燃起篝火。
各派围着各自的火堆吃饭,气氛有点僵。茅山这边还好,龙虎山和五毒教离得最远,中间像隔了条河。
任婷婷带着几个女弟子在分发清秽丹。丹药用油纸包着,每人三颗,叮嘱一天最多吃一颗。
雷震接过丹药,捏在手里看了半天,最后还是塞进怀里。他旁边一个年轻弟子小声嘀咕:“师父,真吃啊?苗人给的方子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雷震瞪他一眼,“陆岩说了有用,那就试试。”
另一边,蓝凤凰正跟几个五毒教长老说话。一个脸上刺着青纹的老蛊师低声道:“教主,龙虎山那些人,看咱们的眼神不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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