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初露,山谷间弥漫着秋末特有的清冽寒意。杨熙站在扩建后的了望塔顶层,目光缓缓扫过这片正在发生微妙变化的土地。
从五口之家逃难至此,到如今三百余人聚集求生,不过短短一年光景。幽谷的形状在视线中逐渐清晰——最核心处是那道三合土矮墙围起的区域,七八栋相对规整的木屋错落分布,那是杨熙一家、吴老倌、赵铁柱等早期成员以及技术骨干的居所;再向外,沿着溪流两侧展开的是一片片新搭建的窝棚和简易木屋,排列得虽不算整齐,却隐约可见规划的痕迹,那是“外围常驻区”;而更远的山脚、谷口附近,零星散布着数十顶用树枝和破布搭起的临时遮蔽所,炊烟稀稀拉拉地升起,那里是“临时营地区”。
三层结构,清晰如年轮。
“照昨夜的统计,现在核心区七十八人,外围常驻二百零三人,临时营地四十八人。”李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手中捧着一卷新编订的名册,纸页在晨风中轻微翻动,“按你昨日定的标准,外围常驻这二百零三人,都是通过了三月观察期、无不良记录、能稳定完成工分定额的。临时营地那些,大多是这半个月新来的,还在观察期。”
杨熙没有回头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他的视线落在临时营地方向——那里的人影已经开始活动,有人在溪边取水,有人在整理简陋的窝棚,还有人聚在一起,似乎在等待什么。
“工分兑换点设好了吗?”杨熙问。
“设好了。”李茂走到他身侧,指向外围常驻区边缘一处新搭建的木棚,“按新规,临时营地的人每日完成基础劳动定额,可兑换两顿稀粥和半斤杂粮饼。超额完成或有特殊贡献,可额外积累‘预备工分’,攒够一定数额且通过背景审查,可申请转入外围常驻区。”
“外围常驻区的兑换标准呢?”
“按甲乙丙丁戊五等劳作的工分累计,每日结算。除了基本口粮,现在可以兑换的物品增加了——粗布、盐、简易工具、甚至申请租赁一小块自留地种菜。”李茂翻动名册,“不过目前兑换最多的还是粮食。周婶那边压力不小。”
杨熙点点头。这在意料之中。对于刚从饥饿边缘挣扎过来的人而言,没有什么比实实在在能填饱肚子的粮食更重要。布匹、工具、甚至土地,都是温饱之后的追求。
“走,下去看看。”杨熙转身走下木梯。
了望塔下,赵铁柱正带着一队护卫队员晨练。二十余名青壮分成两列,手持削尖的木矛练习突刺动作,呼喝声整齐有力。经过数月训练,这些原本只是普通农户、猎户的汉子,已初具纪律性。
“停!”赵铁柱一声令下,队伍收矛立正。他快步走到杨熙面前,沉声汇报:“杨先生,按新防御部署,核心区由韩铁锤带八人日夜轮守,外围常驻区设四个固定哨位,临时营地外围设流动哨。另外,周青今早又带三人出谷侦察了。”
“他昨夜才回来。”杨熙微微皱眉。
赵铁柱压低声音:“周青说,北边那股马匪似乎在集结,虽然离咱们还远,但他不放心。还有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昨日傍晚,临时营地那边有人试图往谷外摸,被流动哨拦回来了。问话时支支吾吾,说是找野菜,但方向不对。”
杨熙眼神一凝:“人扣下了?”
“扣了,单独关着。周婶和李茂正在审。”赵铁柱道,“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,自称是从北边逃难来的,但手上没有常年劳作的老茧,说话偶尔带点官腔。”
“继续审。另外,临时营地所有人的背景,要重新过一遍。”杨熙顿了顿,“告诉周青,侦察时重点留意是否有不明身份的人在远处观察我们的人口流动。”
“明白。”
离开训练场,杨熙和李茂走向新设立的工分兑换点。木棚前已经排起了两条队伍——一条是临时营地的人,拎着破碗破罐,神色间多是忐忑与期盼;另一条是外围常驻区的人,手中拿着刻有记号的竹牌,神情相对从容,甚至有人低声交谈着今日要兑换些什么。
木棚内,周氏和两名妇女正在忙碌。一口大锅里熬着杂粮粥,另一边的木台上摆放着一摞摞杂粮饼、几匹粗布、几包用树叶包好的盐,还有一些修补过的旧工具。徐账房坐在一张简陋木桌后,面前摊开账本和算盘,每兑换一人,便用炭笔记下一笔。
杨熙没有靠近,只是站在十余步外静静观察。
临时营地的队伍里,一个瘦削的少年捧着破陶碗,轮到他时,怯生生地将碗递上。负责舀粥的妇女看了看他竹牌上的记号,舀了满满一勺稠粥倒入碗中,又拿起半块饼递过去。少年接过时手有些抖,连连躬身,退到一边后立刻蹲下,狼吞虎咽起来。
外围常驻区的队伍中,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递上竹牌:“徐先生,俺想兑三尺布。”
徐账房拨弄算盘,看了看竹牌上的刻痕:“张大山,你现有工分可兑三尺粗布,或一尺半细布,要哪种?”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