基金会大楼的玻璃像雨后还没擦干的镜子,映出一层薄薄的雾。前台姑娘刚把“欢迎来访”的立牌摆正,抬头看见三个人走进来——江阮、江正霄、苏砚——像三把不同材质的刀:一把旧钢,一把新刃,一把冷光。
“江总,江小姐……”她的声音先虚了一寸。
“机电室在哪。”江阮直接。
前台指了指右侧通道,“地下一层,靠近监控。”
电梯里有消毒水味。到B1,通道尽头挂着“非工作人员止步”,一盏节能灯忽明忽暗。江正霄推门,门后堆着线缆卷、旧配电箱,风扇嗡嗡,像在咬住某人的舌头。
电工老刘被人从小憩间叫出来,头发乱,眼袋深,手里还捏着个没有灭的烟头。他看见江正霄,腰背立刻直了半寸,“江总,昨晚是临时检修,线路老化,怕直播那边……”
“工单。”苏砚把一块硬板夹递过去,戴上一次性手套,“临时断电的报修单、检修记录、监控盲区时段,口头的不算。”
老刘愣了一秒,抬手挠头发,“口头的多,单子……我去翻。”
他翻了半个工具柜,掏出一张皱掉的蓝笔工单,上头写着:20:03—20:38 线路波动检查。监控室那边调取的录像也搬来了,一段雪花屏,时间码20:05—20:35。
“导播间闪屏发生在20:12。”苏砚把昨晚导出的日志拍在配电箱上,“你们提前九分钟把工单开出来,先见未来?”
老刘脸白了一层,“我记错了时间……”
“记错可以,但UPS不会陪你一起记错。”江阮把另一份记录摊开,“应急电源在20:05切到位,却没挂上监控主机,你们图省事?”
老刘“啊”了一声,眼神躲闪,“那台UPS坏了好一阵子……”
“坏了三个月,报修记录在哪?”苏砚盯住他。
“口头…”
“我说过,口头的不算。”她把笔头点在板夹上,“你是谁让你‘口头’的?”
空气凝着。隔壁监控室的门被推开,戴老花镜的管理员伸出头,小心翼翼,“昨晚是导播间那边打电话说闪屏,要机房看电压……我这边就记了‘导播提示’,时间我也没敢写死。”
“为什么不写死?”
“写死了,怕找麻烦。”
“找麻烦的不是时间,是人。”苏砚把那两张薄纸摊平,用手机把时间段、签名处一一拍下,“这叫可追溯。你们没有。”
江正霄没发火,只抬了抬手,“下午给我书面自查。流程走全。”
“等不及。”江阮接过话,打开自己刚建的账号:@透明基金会-临时窗口,“我们现在就给公众一个说明。”
她举起手机,对着机电室里最突兀的那块配电箱牌子,录了三十秒:“昨晚20:03—20:38,基金会大楼以‘检修’名义出现临时断电;监控显示20:05—20:35存在雪花屏盲区。我们现公开三份材料:①临时工单;②盲区时段;③导播提示记录。不下结论,只提问:为什么UPS未挂监控主机?盲区与直播插播是否存在关联?今晚十点我们将更新处理进度,欢迎提供线索。”
视频发出,进度条一滑而过,评论像雨点砸下。
【就事论事,这条我站。】
【别玩情绪,给证据。】
【你们昨晚是设计吗?】
【先把UPS修了吧……】
“骂和夸都别回。”苏砚眼睛还盯着时间码,“我们要去档案室。”
——
档案室在二楼,门一开,一股旧纸的霉味迎面扑来。书橱上贴着手写标签,发黄的档案袋瘦瘦地挤成两排。管理员阿姨戴着白手套认出江阮,心疼地拍她手背:“孩子别往心里去,档案要看什么?”
“午餐项目的全套自账。”江阮说,“收支明细、供应商合同、配送异常记录、投诉回访。”
“权限……”阿姨看向江正霄。
“今天她有。”江正霄简短。
三人把文件分头搬到一张长桌,两摞两摞摊开。A3纸张上的表格密密麻麻,像某种难以驯服的秩序。江阮一页一页念:日期、数量、学校、经手签名……念到第七本,她的指尖停住。
“看这。”她把一张“配送异常日报”滑到桌中央,“7月17日,A区二小‘到校-2箱’,备注‘丢失’,经手人签名为‘B’。”
“B?”老花镜阿姨凑近,“这个字母,有点眼熟。”
苏砚拿出昨晚打印的会所名册编码表,翻到“B开头”的页面,“会所里,B是鲍这一支商务的前缀编码,‘鲍至’。”她用笔尖轻轻敲那一格,“你们午餐项目的商务经理是谁?”
“嗯……”阿姨翻出人事档,“外包公司对接的商务,正好叫鲍至。”
视线在桌面上相撞,发出一声无声的脆响。
“我们暂且不下结论。”苏砚稳住节奏,“这是一条对照线。备注出现‘B’,配送少2箱,我们要找证人和票据对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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