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阵极其尖锐、短促,如同千万片薄铁皮被同时用力刮擦的噪音,毫无预兆地撕裂了万朝时空的宁静。这声音刺耳至极,让人头皮发麻,牙齿发酸,不由自主地想捂住耳朵。然而,这噪音并非持续不断,而是毫无规律地间歇爆发,每一次响起都更加令人心烦意乱,仿佛有什么无形的、充满恶意的东西,正在黑暗深处反复试探、磨砺爪牙。
紧接着,所有正在书写、批阅、传递的文书——无论是竹简、木牍、绢帛,还是后来出现的纸张——上面的墨迹,都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。黑色的字迹边缘,缓缓渗出一种暗沉沉的、近乎铁锈的赭红色,像是干涸的血渍,又像是金属锈蚀的痕迹。这赭红色并不覆盖整个字迹,只是沿着笔画边缘晕染,让每一个字都显得阴森而沉重,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。空气中,弥漫开一股混合着陈年铁锈、潮湿泥土、以及淡淡血腥味的古怪气味。
就在这令人不安的噪音、变异的字迹和古怪气味的交织中,天幕显现了。它并非平整展开,而是呈现出一种扭曲的、如同被无形之力揉皱又勉强摊开的不规则形态,边缘模糊,微微波动。天幕本身的颜色是一种浑浊的、介于铅灰与土黄之间的暗沉色调,仿佛久未清理的铜镜背面。
林皓的身影,在这扭曲波动的天幕上逐渐勾勒出来。他这次没有坐着,也没有随意站立,而是背对着“镜头”,负手而立,望着天幕深处一片更浓郁的黑暗,仿佛在凝视着什么。他穿着一身样式简洁、颜色深暗(近乎墨黑)的长袍,腰束革带,身姿笔挺,竟隐隐透出一股久居上位、不怒自威的气势,与他以往惫懒或亲切的形象大相径庭。他没有立刻说话,只是那样沉默地站着,让那刺耳的刮擦声和弥漫的不安感持续发酵。
良久,他才缓缓转过身。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,眼神锐利而深邃,嘴角紧抿,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冷峭。他扫了一眼天幕之外——那万朝时空无数正因为这诡异开场而惊疑不定的人们,开口了。他的声音低沉、平稳,却字字清晰,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,与那刮擦噪音形成奇异的反差。
“今日,不谈风雅,不论兴替,只说一个人,一种性格,以及这种性格在生死之际,所能催生出的、最极致的谋划与谜团。”他的开场白直接而冰冷,“这个人,生于汉末,崛起于乱世,挟天子以令诸侯,扫荡群雄,统一北方,文武兼资,雄才大略,亦被后世冠以‘奸雄’之名。他,就是魏武帝,曹操,曹孟德。”
“曹操其人,史载‘有权数,知人善察’,然其性格中最为后世所津津乐道,也最令其同时代人战栗的,便是那深入骨髓的‘多疑’。”林皓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,如同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,“这份多疑,让他在乱世中多次化险为夷,洞察先机;也同样让他在猜忌与恐惧中,屡屡铸下大错,误杀良臣,戕害知己。荀彧、崔琰、孔融、杨修……乃至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娄圭、许攸,皆在不同程度上因其疑心而殒命。他的床头不容人近,梦中可杀人,那句‘宁我负人,毋人负我’,更是将其多疑与狠绝展现得淋漓尽致。”
他顿了顿,天幕上那浑浊的背景中,仿佛有无数模糊的人影在挣扎、倒下,又迅速被黑暗吞噬。“而这份伴随他一生的多疑,并未随着生命的终结而消散。恰恰相反,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,在安排自己身后事时,这份多疑,被发挥到了登峰造极、甚至有些骇人听闻的地步。”
【东汉末年,许都。已是魏王、病体沉重的曹操,正在府邸深处听取近臣汇报。那刺耳的刮擦声和字迹的异变让他眉头紧锁,而当林皓的声音直接点出他的名字、性格,尤其是那句“宁我负人,毋人负我”时,曹操深陷的眼窝中,锐利的光芒猛地一闪,脸色却更加苍白了几分。他环顾四周,侍立的姬妾、宦官、近臣无不低头屏息,不敢与他对视。曹操心中惊怒交加,这天幕竟敢如此直言不讳地评判他?更令他心悸的是,对方似乎要谈及他的“身后事”?他挣扎着想要坐直,嘶声对左右道:“此……此乃何物妖言?速查!封锁消息!”然而,天幕之声传遍寰宇,如何封锁?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被彻底窥视的冰冷感,攫住了这位一代枭雄。】
【三国,蜀汉成都。刘备正与诸葛亮商议北伐方略。听到天幕以如此阴郁诡异的方式开场,谈论曹操的多疑与身后事,刘备神色复杂,既有对老对手的忌惮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慨叹。诸葛亮羽扇轻摇,沉声道:“曹操多疑,世所共知。其生前杀戮过甚,仇家遍地,焉能不虑身后?今听天幕之言,恐其于葬事之上,亦有非常之举。”关羽眯着丹凤眼,冷声道:“奸贼心虚,死后亦不得安宁!”张飞则咧嘴:“嘿!这老贼,活着害人,死了还要弄鬼!”】
【三国,东吴建业。孙权与陆逊、张昭等人也在凝神倾听。孙权笑道:“曹孟德一世奸雄,疑神疑鬼,不料死后亦成谈资。且听这天幕,能说出什么花样来。”张昭皱眉:“此等议论亡者之事,恐非正道。”陆逊则若有所思:“多疑者,必虑深远。曹操之墓,或真有其诡秘处。”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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