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昭心急如焚,往前凑了两步,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:“父亲,那晗儿他……他还在庐州,会不会也遭遇了不测?我们要不要立刻加派人手……”
“住口!”梁老爷猛地抬手,制止了他后面的话。他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,胸腔剧烈起伏着,再睁开时,眼中的疲惫与迷茫已荡然无存,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断和深深的忌惮。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仿佛怕被什么无形的存在听了去,每个字都透着沉重的分量:“找,还是要找。”
“但不能明着找了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面前的儿子与孙儿,语气斩钉截铁,“从今日起,所有搜寻转入地下,动用府里最隐秘的渠道,最可靠的心腹,一丝风声都不能泄露。对外,就说刘管家是意外身亡,厚恤其家眷,堵住所有人的嘴。至于晗儿……”他咬了咬牙,像是做出了极其艰难的决定,“就对外宣称,他是个耽于女色、玩忽职守的孽障,永昌侯府对他失望透顶,已不愿再多管他的死活!”
他站起身,走到梁昭与锦哥儿面前,双手按在两人的肩膀上,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骨血里。他的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警告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你们记住,从现在起,我们梁家,必须从这滩浑水里,干干净净地摘出来!至少在明面上,必须如此!一步都不能错,否则,便是满门抄斩的下场!”
“是,父亲!”“是,祖父!”梁昭与锦哥儿凛然应声,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严肃。他们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,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寻人,而是在帝国最顶尖的权力绞杀中,如何保全整个家族,并试图在绝境中,为梁晗谋取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的残酷博弈。
扬州死讯带来的寒意尚未散尽,书房内的沉默像凝固的冰,连烛火都似在忌惮这沉重的氛围,火苗微微蜷缩,映得众人脸色忽明忽暗。林苏(曦曦)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起,她抬眸时,睫毛扫过眼底的清明,那道目光越过梁昭与锦哥儿的肩头,直直落在梁老爷脸上,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。
“祖父,依您看,如今这局面,是诸位皇子皆为太子的磨刀石,还是……太子,已成了陛下为其他皇子准备的磨刀石?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书房内的空气仿佛被骤然抽干。梁昭猛地转头看向自家侄女,眼中满是惊愕——他不是未曾想过皇子间的纷争,却从未如此清晰地将这纷争归结为“磨刀石”与“被磨者”的关系,更未敢揣测太子在这场博弈中可能存在的“工具”属性。锦哥儿也屏住了呼吸,少年人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,看向林苏的目光里,除了讶异,更添了几分凝重的认可。
这个问题,早已跳出了“寻找梁晗”的范畴,直刺天家权力游戏的核心——帝王心术与储位制衡。梁老爷闻言,浑浊的眼眸猛地一缩,他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年幼却心智远超同龄人的孙女,目光复杂得如同揉碎的夜色,有震惊,有赞许,更有一丝对晚辈过早触及残酷真相的隐忧。他沉默了片刻,缓缓摇了摇头,声音沉重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,带着浸淫朝堂数十年的沧桑与无奈:“难说。这才是最凶险之处。”
他缓步走到窗前,推开半扇窗,夜风带着凉意涌入,吹动他鬓角的白发。他背对着众人,望着庭院中沉沉的夜色,声音仿佛穿过了漫长的时光,从很远的地方传来:“陛下……正值壮年,春秋鼎盛。太子是皇后嫡出,占尽大义名分,地位看似固若金汤。但他为人……太过中正平和,说得好听些是仁厚宽宥,说得直白些,便是平庸寡断,缺乏帝王应有的雷霆手段。”
“二皇子亦是皇后所出,与太子一母同胞,自小一同长大,感情甚笃,向来唯太子马首是瞻,从无二心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里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喟叹,“这兄弟二人,在皇家之中,倒是难得的同心同德,只可惜……时运不济,生在了这波谲云诡的年代。”
转过身时,梁老爷的目光扫过面前三人,眼神锐利如刀,仿佛要将那深宫中的权力格局剖开给他们看:“三皇子,其生母端妃,乃是先皇临终前亲自指给陛下的人,身份特殊,既受先帝遗泽,又得陛下几分敬重。端妃母族在江南经营了三代,根基深厚,门生故吏遍布各州府,扬州便是其势力核心。三皇子本人,文武兼备,性情刚毅,在朝中有不少老臣支持,在民间亦有贤名,是太子之下,最具竞争力的一人。”
“五皇子,生母是如今最得圣心的玉贵妃。”提及这位皇子,梁老爷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谨慎,“这位皇子天资聪颖,据说有过目不忘之能,六岁便能赋诗,十岁便通读《资治通鉴》,陛下对其爱重非常,时常带在身边亲自教导,连朝政都许他旁听。玉贵妃虽无强大母族,但深得帝心,这便是五皇子最大的资本。”
书房内静得只能听到烛火燃烧的“噼啪”声,梁老爷沉默了许久,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,提起了那个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名字:“至于四皇子……”他的声音淡了许多,带着一丝疏离,“其生母早年因琐事顶撞皇后,触怒天颜,早已失宠,被幽居在冷宫之中,形同废弃。四皇子受其母牵连,自小便被边缘化,远离权力中心,宫中几乎无人提及,朝堂上更无半分势力,算是彻底出局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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