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。
温暖、刺眼,带着地面世界特有的、混合着尘埃与草木气息的光,如同潮水般涌来,瞬间吞没了从幽暗通道中走出的每一个身影。
然而,这久违的天光,迎接他们的并非欢呼与庆典,而是一片触目惊心的……废墟。
队伍在巴别塔底层那已然半塌的宏伟出口处,停下了脚步。所有人,如同被施了定身术,僵立在光暗交界线上,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。
曾经繁华喧嚣、被誉为世界中心的迷宫都市欧拉丽,此刻已面目全非。高耸入云的巴别塔,如今倾斜成一个危险的角度,塔身布满了巨大的裂痕,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塌。目光所及,昔日整齐的街道化为瓦砾的海洋,焦黑的断壁残垣无声地诉说着灾难的惨烈。空气中弥漫着硝烟、血腥和灰尘混合的刺鼻气味,远处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和呼喊,更添几分凄凉。
没有胜利的凯旋,只有死寂的凝视。
“我们……真的……赢了吗?”
这个念头,不受控制地从琉的心底浮现。一直支撑着她的坚韧意志,在亲眼目睹这比深层废墟更加令人窒息的破败景象时,几乎瞬间崩溃。家园已毁,牺牲何益?巨大的悲怆如同无形巨锤,狠狠砸在她的胸口。精灵少女修长的双腿一软,险些跪倒在地,她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一块滚落的巨石,才勉强稳住身形。现实的沉重,远超她的想象。
莉娜的目光,茫然地扫过满目疮痍的广场。突然,她的瞳孔猛地收缩,死死盯住了不远处瓦砾堆旁一具半掩的尸体。那身熟悉的、绣着特定眷族徽记的治疗师袍,虽然沾满血污,她却认得!那是她曾在公会治疗师协会有过数面之缘、一位总是温和笑着的前辈!此刻,他却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躺在那里,失去了所有生机。
一直强撑的信念,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。莉娜的嘴唇剧烈颤抖着,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,无声地汹涌而出,瞬间模糊了视线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她猛地弯下腰,剧烈地干呕起来,却什么也吐不出来,只有无尽的酸楚和绝望。
残存的联军队员们,更是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,怔在原地。有人直接瘫软在地,发出压抑不住的、野兽般的呜咽;有人则弯下腰,对着脚下的废墟疯狂地呕吐,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。胜利?用几乎全军覆没的代价,换回一个同样化为废墟的家园?这胜利,苍白得令人作呕,荒谬得令人心寒。
短暂的死寂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。一队穿着公会制服、面带疲惫与悲恸的救援人员冲了过来。当他们看清这支从深渊归来的“队伍”时,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这……就是……讨伐队?
没有旌旗,没有凯歌。只有几十个如同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、眼神空洞、衣衫褴褛、几乎人人带伤的“血人”。他们抬着的担架上,是三个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、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生命。
“救……救他们!” 莉娜猛地抬起头,用尽全身力气扑到救援队负责人面前,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,她抓住对方的胳膊,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,颤抖得无法自持,“优先救他们!无咎先生!艾丝小姐!贝尔·克朗尼!求求你!快!” 她看着自己沾满血污、不停颤抖的双手,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她吞噬。她学了一身治疗术,此刻却连稳定地施展一个最基础的法术都做不到。
救援队的负责人是一位面容坚毅的中年男子,他看着莉娜,又看向担架上那三个传说中的身影,尤其是无咎那一头刺眼的雪白和枯槁的面容,眼眶瞬间红了。他重重点头,声音哽咽:“放心!交给我们!快!抬到最高优先级的救治点!用最好的药!”
救援人员迅速而小心地接过担架。
琉站在原地,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。当救援负责人看向她,嘴唇翕动想要询问什么时,她抬起头,精灵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。她用一种平静得令人心碎的语气,清晰地、一字一顿地说道:
“讨伐目标……混沌吞噬者……已确认歼灭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身后那寥寥无几、如同残兵败将的幸存队员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,带着沉重的负罪感:
“联军主力……全军覆没。”
话音落下,幸存的队员们,无论是站着的还是瘫坐在地的,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,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臂,向着被抬走的无咎三人,行了一个最标准、最沉重的军礼。肮脏的脸上,混合着泥土和血污的泪水,肆意纵横。没有哭声,只有无声的送别。
临时设立的救治中心,设在相对完好的公会总部大厅一角。这里挤满了伤员,呻吟声、哭泣声、治疗师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,混乱而压抑。
“无咎——!”
一个带着哭腔的尖利女声划破嘈杂。赫斯提雅女神如同疯了一样冲开人群,扑到了刚刚被安置在简易床铺上的无咎身边。她看着他那张年轻却布满皱纹、苍白如纸的脸,看着他那一头如同老翁般的雪白头发,看着他那微弱得几乎停滞的呼吸,巨大的悲痛瞬间击垮了她。她猛地跪倒在地,双手颤抖着抚上他冰冷的脸颊,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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