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云自然明白顾芷卿话里的弦外之音,那是一种带着几分羞涩与试探的暗示。
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,于礼教而言已属不妥,如今更是要在这屋檐下共度一夜。
他心中虽有波澜,面上却不动声色,只依着她未说出口的意愿行事。
他默默地从床榻内侧抱下刚买的那床备用的被褥与薄毯,在房间靠门边的空地上仔细铺好。
此刻,窗外夜色已深,梆子声再次隐约传来,想必已是亥时末了。
这一天,从晨光熹微忙到月上中天,秦云只觉得骨头都快要散架了。
尤其是下午陪着顾芷卿在城中逛街,更是耗费了他太多的心神——
既要留意她的喜好,又要应对她时不时提出的些微“考验”,还要分心留意周遭,生怕这位大小姐有任何闪失,那份累,远胜于他平日里练剑数个时辰。
哎,前世今生,用心陪女人逛街的男人应该都是最累的吧。
收拾妥当,秦云和衣躺在柔软的新被褥上。
被褥带着新棉花的干净气息。
虽然奔波了一整天,腹中空空如也,饥饿感如潮水般一阵阵袭来,但身体的疲惫早已占据了上风,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软。
他缓缓闭上眼睛,鼻尖萦绕着新被褥散发出的淡淡馨香,那香气似乎带着一丝顾芷卿身上特有的清雅味道,让他本就沉重的眼皮越发沉甸甸的,几乎要黏在一起。
就在他意识朦胧之际,里侧床榻上传来一声极轻,却又清晰无比的娇嗔:“呆子!”
那声音带着几分嗔怪,几分无奈,又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。
秦云的心猛地一跳,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,泛起圈圈涟漪。
他不敢睁眼,也不敢回应,只是在心中一遍遍默念着孔圣人的教诲:“非礼勿视,非礼勿听,非礼勿言,非礼勿动……”
以此来驱散心头那一丝异样的情愫。
渐渐地,倦意如潮水般彻底将他淹没,秦云终于抵不住沉沉睡去,呼吸也变得悠长而平稳。
窗外,一轮皓月高悬天际,清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,静静笼罩着这座小小的院落。
窗棂边,映照着顾芷卿朦胧的侧影,她似乎也未曾立刻入睡,眼中闪烁着一丝初来乍到的青涩与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,那憧憬里,或许也悄然融入了身边这个“呆子”的身影。
翌日清晨,天刚蒙蒙亮,第一缕晨曦尚未穿透云层,秦云便已准时醒来。
习武之人的生物钟早已刻入骨髓。
他从地铺上轻手轻脚地爬起来,动作间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,以免惊扰了里侧尚在安睡的顾芷卿。
然而,当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间时,却见顾芷卿早已在院子里的水井旁洗漱了。
她一身素雅的襦裙,长发松松地挽了个髻,几缕碎发垂在颊边,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,更显得肌肤莹白如玉。
见到秦云出来,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,如同清晨绽放的第一朵荷花。
秦云心中亦是一暖,抬头望向天空,只见接连几日的阴霾已尽数散去,今天的天气终于转晴了。
东方天际,朝霞初现,一抹绚烂的橘红与鱼肚白交织在一起,美得令人心醉。
金色的晨曦穿透云层,温柔地照射到小小的院子里,光线穿过院子墙边的一排枝繁叶茂的桂花树,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洒落满地跳跃的光点,如同无数闪烁的碎金。
秦云轻吸一口气,恍然大悟,
“就说昨天傍晚似乎隐隐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。
还以为是错觉,原来是院子里的桂花都悄然绽放了!”
他走到桂花树旁,只见翠绿的枝叶间,缀满了星星点点、米粒大小的金色小花,一团团,一簇簇,煞是可爱。
浓郁的桂花香随着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,清冽中带着甜润,沁人心脾,瞬间驱散了秦云残存的最后一丝睡意。
他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这夹杂着桂花香味的清冷空气,只觉得肺腑间一片清爽。
随后,他伸展双臂,在院子中央做了两三个标准的扩胸运动,骨节发出轻微的“噼啪”声响,一股暖流从丹田缓缓散开,流遍四肢。
这些天来,秦云的日子过得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陀螺,几乎没有片刻喘息的工夫。
先是解决了“老刀子”,又担心“老刀子”背后还有更复杂的势力牵扯,观察了几日,才放下心来。
接着又去西府解救了杨氏父子,顺便还搭救了金舜英一家及孙怡成、薛昔时他们。
这每一个步骤都必须小心翼翼,如履薄冰,生怕打草惊蛇,功亏一篑。
到如今终于一切如愿,这个家也寄托了他的期望。
谁不愿在这喧嚣和变幻莫测的人世间,拥有一个可以让心灵停泊、能够郑重寄托希望的地方呢?
那不仅仅是一个物理意义上的空间,更像是灵魂深处的一座灯塔,一片温暖的港湾,或是一眼永不枯竭的甘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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