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宫的冬天,肃杀而寒冷。连绵的雪下了几日,将朱墙碧瓦覆盖上一层素白,却也掩盖了宫闱深处的污秽与血腥。对于躲在废弃库房里的秦墨而言,严寒成了新的挑战。那套粗浅的呼吸法带来的微薄热力,已不足以完全抵御彻骨的寒意。食物也更难获取,菜圃被雪覆盖,馊水桶也冻得结实。
他知道,不能再等下去了。赵忠那边迟迟没有动静,或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,又或许是“寻找”遇到了困难。他必须主动创造机会,但又不能显得过于刻意。
机会来自于对赵忠行为模式的观察。通过几晚的潜伏,秦墨发现赵忠每隔两三日,会在黄昏时分,提着一个食盒,前往皇宫西北角一处靠近冷宫的荒僻小院。那里是宫内允许低级宫人简单祭奠亡亲的地方,立着些简陋的牌位。赵忠显然是去祭奠刚去世的“刘永”。
这是一个绝佳的地点,人迹罕至,且与“刘永”直接相关。
这天黄昏,雪暂时停了,但天色阴沉,寒风如刀。秦墨早早潜伏在小院外一堆被积雪覆盖的柴垛后面。他刻意将自己弄得更加狼狈:小脸冻得发青,嘴唇干裂,那身偷来的不合身旧衣更是沾满了泥雪,看起来活脱脱一个饥寒交迫、流浪多日的乞儿。
他计算着时间,当远处传来熟悉的、略显蹒跚的脚步声时,他深吸一口气,运转那丝微薄的内息,让身体微微颤抖,看起来更是可怜。然后,他看准时机,从柴垛后“踉跄”着跑出来,仿佛是因为又冷又饿而慌不择路,一头撞在了正提着食盒、低头走来的赵忠腿上。
“哎呦!” 秦墨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痛呼,顺势跌坐在雪地里,抬起一双因为刻意控制而蓄满泪水、显得格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,惊恐地望着被撞得一个趔趄的赵忠。
赵忠吓了一跳,稳住身形,定睛一看,却是个从未见过的、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。宫中偶尔会有罪奴之子或特殊情况进来的孩童,但如此狼狈的却少见。他见孩子可怜,心中的一丝不快也散了,反而生出几分怜悯。
“你这孩子,是哪里的?怎么跑这儿来了?这大冷天的,怎么穿这么少?” 赵忠尖细的嗓音带着诧异和关切,弯腰想去扶他。
秦墨却像是受惊的小鹿,往后缩了缩,双手抱紧自己,用带着浓重地方口音(这是他根据第一世记忆模仿的河东郡一带口音)的稚嫩声音,怯生生地说:“我……我饿……我冷……找我叔公……”
“叔公?” 赵忠一愣,这深宫里,哪个太监能有这么小的亲戚来找?“你叔公是谁?叫什么名字?”
秦墨低下头,用力揉着眼睛,仿佛在努力回忆,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:“我……我叔公……叫……叫刘永……他们说我叔公在宫里当差……我爹娘都没了……族里人把我赶出来……说让我来找叔公……可我……我找不到……”
“刘永?!” 赵忠如遭雷击,手里的食盒差点掉在地上!他猛地蹲下身,抓住秦墨瘦弱的肩膀,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尖利:“你说你叔公叫刘永?!你是他什么人?!你叫什么名字?!”
秦墨被他晃得“吓”住了,哇的一声哭了出来,边哭边说:“我……我叫秦墨……我爹是秦川……是叔公的堂侄……呜呜……我找不到叔公了……他们是不是骗我的……”
秦墨!秦川的儿子!
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赵忠心上!刘永临终前的托付言犹在耳!“河东郡安邑县……秦墨……八岁……” 时间、地点、姓名、关系,全都对得上!再看这孩子,虽然狼狈,但眉宇间依稀似乎……似乎还真有几分刘永年轻时的影子?(这纯粹是心理作用)
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?定是这孩子历尽千辛万苦找来,却不知他叔公已经去世了!
巨大的怜悯和完成老友遗愿的责任感瞬间充满了赵忠的胸膛。他眼圈一红,一把将冻得冰凉的小秦墨紧紧搂在怀里,声音哽咽:“孩子!苦命的孩子啊!你……你叔公他……他前几天……刚走了啊!”
秦墨适时地表现出巨大的“震惊”和“绝望”,小身子一僵,然后爆发出更凄厉的哭声:“叔公!哇——叔公不要墨儿了!墨儿怎么办啊……”
这一大一小,在风雪渐起的黄昏宫墙下,抱头痛哭。一个是为老友的去世和这孩子的凄惨遭遇而悲伤,另一个,则是为自己精心设计的剧本顺利开幕而“喜极而泣”,同时也在哀悼那真正逝去的第一世。
哭了一阵,赵忠先冷静下来。他抹了把眼泪,看着怀里哭得几乎晕过去的孩子,连忙拍着他的背安慰:“好孩子,别哭了,别哭了!你叔公虽然不在了,还有赵叔公呢!你叔公临走前,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!他特意托付我,一定要找到你!没想到……没想到你自己找来了!这就是天意!是天意让你叔公在泉下保佑着你啊!”
他拉起秦墨,替他拍掉身上的积雪,看着孩子冻得发紫的小脸,心疼不已:“走,跟赵叔公回去!先吃点东西,暖暖身子!以后,赵叔公就是你的亲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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