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西,张掖城外,汉军大营。
浓重的药味混杂着血腥和汗气,弥漫在临时辟出的“净室”之内。霍去病赤裸上身,趴卧在铺着洁净麻布的简易木榻上,他脸色蜡黄,嘴唇干裂,曾经如同猎豹般充满爆发力的身躯,此刻却因为高烧和剧烈的疼痛而微微颤抖。左肩胛骨下方,一个碗口大的创口触目惊心,边缘发黑溃烂,黄绿色的脓血不断渗出,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。这是毒箭留下的致命创伤,数日来的高热和逐渐蔓延的坏疽,已将这位帝国战神推到了鬼门关前。
几位风尘仆仆、脸上带着旅途疲惫却眼神专注的医者(张太医、王太医、林婆婆、赵瘸子),正紧张地忙碌着。他们严格按照太子刘据传授的“方案”,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每一步。
沸水蒸腾:特制的铜质手术刀具、镊子、针线,在沸水中翻滚着,蒸汽氤氲。
烈酒净手:赵瘸子用那刺鼻的“净毒醇”(高纯度酒精)反复搓洗双手,直到皮肤发红。
刮骨祛腐:张太医主刀,王太医辅助。锋利的刀具小心翼翼地割开发黑流脓的皮肉,露出下面同样发黑坏死的筋膜和肌肉。浓稠腥臭的脓血涌出。张太医额头布满汗珠,动作却异常沉稳,一点点、一片片地将所有腐肉彻底剜除!直至露出下方鲜红、微微渗血的健康肌理!期间,一块嵌入骨缝、已经发黑的小小死骨被小心取出。整个过程,霍去病紧咬牙关,豆大的汗珠滚落,却硬是没发出一声呻吟,只有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痉挛,显示出他所承受的非人痛苦。
开放引流:创口被彻底敞开,不再缝合。林婆婆用浸泡过“净毒醇”的、极其细密的特制麻布条,松松地填塞入创腔深处,确保脓血能够顺畅排出。一根中空的、同样处理过的芦苇杆也被插入引流。
蜜药外敷:王太医将纯净的野蜂蜜与研磨成极细粉末的黄芩、黄连粉混合,调成黏稠的药膏,厚厚地、均匀地敷满整个创面。蜂蜜的甜香暂时盖过了腐臭。
内服清解:林婆婆亲自将煎好的、以黄连解毒汤合仙方活命饮加减的浓黑药汁,小心地喂入霍去病口中。
郑渠带来的格物院工匠,则在一旁紧张地维护着蒸馏器具,确保“净毒醇”的持续供应,同时记录着每一步的操作和霍去病的反应。
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。一天、两天…创口的脓血在减少,腐臭的气味也在变淡。霍去病的高热开始反复,但峰值在逐渐下降。第三日清晨,当赵瘸子小心翼翼地更换引流布条时,惊喜地发现:创面边缘开始出现微弱的、粉红色的肉芽!这是新生的迹象!坏疽的蔓延,被硬生生遏制住了!
“大将军!有救了!有救了!”赵瘸子激动得声音发颤。
霍去病虚弱地睁开眼,眼中那如同寒星般的光芒虽然黯淡,却重新燃起了一丝生机。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极其微弱的笑容。是表弟…是表弟那套闻所未闻的“防疫祛毒”之法,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!
就在河西的生死时速初见曙光之时,长安的未央宫,却已被血腥和猜忌的阴云彻底笼罩。
江充献上的那几张诡异符咒残片和写着“刘据”生辰八字的焦黑人偶,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,彻底引爆了汉武帝刘彻心中积压已久的猜忌与对巫蛊的极端恐惧!
“查!给朕查!挖地三尺!掘屋拆墙!朕倒要看看,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,敢诅咒朕的太子!”刘彻的咆哮声在宣室殿回荡,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。他浑浊的眼中燃烧着怒火,更深处是帝王对死亡和背叛的深切恐惧。巫蛊,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逆鳞!更何况,矛头直指储君!
“臣领旨!”江充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残忍。他等待这一刻太久了!皇帝的金口玉言,给了他无上的权柄!他立刻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绣衣使者,如同放出地狱的恶鬼,扑向了第一个目标——太子宫!
理由?巫蛊邪物出现在安邑,而安邑与太子亲信陈平、田畴关系密切!太子宫,自然首当其冲!
太子宫外,大队全副武装的绣衣使者将宫殿围得水泄不通,甲胄森然,刀枪如林,肃杀之气直冲云霄。过往的宫人、官吏无不战战兢兢,绕道而行。
“奉陛下旨意!搜查巫蛊邪物!任何人不得阻拦!违令者,格杀勿论!”江充手持皇帝节杖,趾高气扬地站在宫门前,声音如同寒冰。他身后,是如狼似虎、手持铁锹、撬棍的绣衣使者。
太子宫长史石德闻讯,脸色铁青地带着宫卫挡在门前:“江充!此乃太子寝宫!无陛下明旨,岂容尔等擅闯?!”
“明旨?”江充狞笑着,将节杖往前一递,“此节杖,便是陛下明旨!石长史,你想抗旨吗?!还是说…你心里有鬼,怕被搜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?!”他步步紧逼,身后的绣衣使者齐齐向前一步,刀剑半出鞘,寒光刺眼。
石德气得浑身发抖,却无力阻止。节杖代表皇帝亲临,抗拒便是谋反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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