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武帝刘彻那句“该派谁去力挽狂澜?”的问话,如同九天惊雷,在甘泉宫寂静的寝殿内轰然炸响。苏文捧着密报的手抖得更加厉害,几乎拿捏不住。太子刘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,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!
派谁去?这岂是他一个七岁太子该答、能答的问题?
父皇此问,绝非真的求策!这是赤裸裸的试探,是把他放在帝国最炽热的熔炉上炙烤!是逼他在帝王心术的刀尖上跳舞!
推荐卫霍旧部?如公孙敖、路博德等?那无异于昭告天下太子结党营私,在舅舅卫青病重、表兄霍去病独木难支之际,仍不忘扩张卫氏军权!父皇的猜忌必将瞬间达到顶点!
推荐其他将领?如李广、韩安国等?他有何资格品评朝中大将?且这些人或老迈,或与卫霍不睦,若推荐不当,导致河西战败,他便是罪魁祸首!
沉默不言?更是不行!那会被视为懦弱无能,或心怀鬼胎,不敢谏言!
电光火石间,刘据脑中念头飞转,前世的历史知识如同潮水般涌来。河西降部复叛…金日磾重伤…叛骑遁入贺兰山…霍去病独木难支…历史上,最终是谁去稳定了局面?一个名字瞬间跳出脑海——李息!
李息!这位历史上并不算顶尖名将,但资历深厚、老成持重、且与卫霍集团并无过深瓜葛的人物!他曾在漠北之战中协同卫青作战,熟悉边事,更重要的是,他性格相对温和,擅长安抚和后勤调度,正是此刻河西急需的“稳定器”而非单纯的“猛将”!
思路瞬间清晰!刘据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,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凝重和思考之色。他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先恭敬地向刘彻行了一礼,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、试图理解重大事件的认真:
“父皇,河西军情如火,儿臣闻之心焦。霍表兄与金都尉(金日磾)浴血奋战,实乃国之柱石。然叛众狡诈,遁入贺兰山,降部人心浮动,确需朝廷强力支援。”
他顿了顿,似乎在组织语言,目光清澈地看向刘彻:“儿臣年幼,于军国重事不敢妄言。然曾听舅舅(卫青)与董夫子论及边务,言道:‘安边之要,首在抚民;平叛之策,刚柔并济。’如今降部初附,惊魂未定,复遭叛乱裹挟,其心必惶。若朝廷再遣虎狼之师,以雷霆之势压境,恐更增其疑惧,反逼其狗急跳墙,尽附叛贼。”
刘彻眼神微动,显然没料到太子能说出这番兼顾“抚”与“剿”的道理。他不动声色:“依你之见?”
刘据深吸一口气,仿佛鼓足勇气说出自己的“浅见”:
“儿臣愚见,当务之急,朝廷所遣之人,需具备三长:其一,需威望素着,能震慑宵小,令降部知朝廷天威不可犯;其二,需老成持重,精于抚慰,善察人心,能解降众之疑惧,使其知归顺之利;其三,需深谙边事,熟悉胡情,通晓地理,能协同霍表兄,堵截叛贼于贺兰山险要,断其流窜之途,再徐图清剿。”
他并未直接说出名字,而是提出了人选标准。这既避免了“指手画脚”的嫌疑,又将思路引向了一个特定的方向。
刘彻手指轻轻敲击着榻沿:“哦?太子心中,可有符合此三长之人?”
刘据知道,最后一步到了。他脸上露出“努力回忆”的表情,然后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,轻声道:
“儿臣…儿臣曾听舅舅提及,前将军李息将军,久历边塞,曾随舅舅远征漠北,老成谋国,威望足以服众。且李将军为人宽厚,素以抚民见长。更兼其熟悉河西地理,曾驻守陇西…不知…不知李将军能否当此重任?” 他刻意强调了李息的“老成谋国”、“宽厚抚民”和“熟悉地理”,完全契合他刚才提出的三条标准,并巧妙地抬出了卫青虽然病重,但威信在)作为佐证。
“李息?”刘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。他确实考虑过李息,但也考虑过其他更激进的将领。他没想到太子推荐的人选,既非卫霍嫡系,也非那些好战冒进的将领,而是这个相对低调、以稳重着称的李息。这推荐,似乎…真的从河西实际局势出发,而非出于私心?
刘彻沉默了。他审视着刘据,目光锐利依旧,但其中那最深的猜忌,似乎因太子这番条理清晰、切中要害的分析和“无私”的推荐,而稍稍淡化了一丝。一个七岁孩童,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,竟能做出如此“老成”且“务实”的判断?这究竟是天赋,还是…?
就在这时,殿外再次传来期门武士统领的禀报:“陛下!赵国邯郸密报!”
刘彻的思绪瞬间被拉回,眼神陡然变得锐利:“讲!”
“据密探查报,赵国邯郸确有一家名为‘奇珍坊’的铜器作坊,以擅制特殊锈色器物闻名!其东家供认,约一月前,曾有一名长安口音的豪商,以重金定制了一批特殊蓝绿色泽的薄铜片,要求边缘不规整,色泽需在烛光下能折射刺目强光!其形制、要求,与祭坛发现之物…极其相似!该豪商身份隐秘,但经画像比对,疑为…长安城内新近崛起之巨贾,名唤江充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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