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砚的鞋跟在土路磕出急促的响,身后的脚步声像追着尾巴的鼓点,每一下都砸在神经上。他不敢回头,只盯着前方公交站的蓝色站牌——还有三百米,两百米,视线里突然闯进一抹藏蓝,是派出所的流动执勤点,白色警车停在老槐树下,车窗开着,能看见民警正低头写着什么。
他猛地往执勤点拐,脚步踉跄着差点撞到路牙。身后的脚步声顿了顿,再响时已经远了些。陈砚扶着警车车门喘粗气,胸口像揣了台跑飞的鼓风机,回头看时,村口小卖部的方向只剩下两个模糊的黑影,正往城中村深处退。
“小伙子,没事吧?”执勤民警探出头,手里还握着笔,“看你跑这么急,是不是遇到麻烦了?”
陈砚抹了把额角的汗,把刚才被跟踪的事简要说了两句,没提王海案的细节——怕给民警添麻烦,也怕消息传到王虎耳朵里更难办。民警皱着眉往村口扫了眼,掏出对讲机说了句“留意城中村出口附近可疑人员”,又递给陈砚一张联系卡:“要是再遇到他们,直接打这个电话,我们五分钟就能到。”
接过卡片时,陈砚的手指还在发颤。他谢过民警,慢慢往公交站走,刚才的慌乱劲儿还没过去,内兜的录音笔硌着肋骨,提醒他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自己的安全,是吴师傅的答复——那个藏青色夹克的中年男人,此刻正攥着案件翻盘的关键。
回到律所时已近正午,周明远的办公室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翻文件的沙沙声。陈砚敲了敲门,进去时正看见导师对着电脑屏幕皱眉,屏幕上是王海案的卷宗扫描件,红色批注画满了页边。
“去城中村的情况怎么样?”周明远抬头,指了指对面的椅子,桌上放着杯没动过的豆浆,已经凉透了。
陈砚把遇到吴师傅、被跟踪的事一五一十说了,最后掏出手机,调出那条陌生短信和通话记录:“这个人两次提醒我,不知道是谁,也不知道该不该信。”
周明远盯着屏幕看了半天,指尖在桌面轻轻敲着:“有可能是王虎的对手,也可能是良心不安的知情人——不管是谁,眼下他没害你,这条线索先留着。但你得记住,越是这种暗处的助力,越要小心,别让人当枪使。”他顿了顿,拿起桌上的检察院通知书,“昨天检察院又来消息,说要是下周三之前还拿不到关键证据,就按‘防卫过当’提起公诉。吴师傅那边,你得盯紧点,但不能逼得太急——他要是被吓跑了,我们就真没辙了。”
陈砚接过通知书,纸上的“防卫过当”四个字像铅块一样沉。他想起王海在看守所里的样子,想起王海家属红着眼眶说“家里还有个瘫痪的老母亲”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。“我已经跟吴师傅说好了,他今晚给我答复。我刚才给派出所李警官打了电话,他说会安排人在吴师傅住处附近巡逻,保证他的安全。”
“安全是一方面,另一方面,你得让他知道,作证不是把他推到火坑里。”周明远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,是省高院刚发布的《证人保护工作指引》,“你把这个打印出来,晚上跟吴师傅联系时给他念两条,告诉他法院会对他的个人信息保密,庭审时也可以申请不公开身份——消除他的顾虑,比说多少大道理都管用。”
陈砚把文件叠好塞进包里,心里亮堂了些。他回到自己的工位,刚打开电脑,就看见小林抱着一摞文件过来,脸上带着急色:“陈律师,王海的母亲刚才打电话来,说王虎的人去家里找过她,还放话说‘再敢找律师折腾,就让王海在里面待一辈子’。阿姨吓得直哭,问咱们能不能先撤案……”
“撤案?”陈砚猛地站起来,手里的笔“啪”地掉在桌上,“不行!现在撤案,王海就真的洗不清了!”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里的火气,“你先给阿姨回个电话,说我下午就过去看她,让她别害怕,我们已经跟派出所打过招呼,会有人去家里附近巡逻。另外,你帮我查一下王虎的背景,特别是他有没有过暴力讨债、威胁证人的前科,越详细越好。”
小林点点头,转身快步走了。陈砚坐在椅子上,手指攥得发白——王虎这是玩起了两面夹击,一边跟踪他,一边威胁王海家属,就是想逼他们放弃。可越是这样,他越不能退,一旦退了,就真的让王虎得逞了。
下午三点,陈砚买了些水果,往王海家赶。那是个老旧的小区,楼道里的灯泡坏了好几个,黑黢黢的,只能摸着墙往上走。王海家在顶楼,门没关严,能听见里面压抑的哭声。
推开门,就看见王海的母亲坐在小板凳上,手里攥着王海的照片,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掉。旁边站着个穿校服的小姑娘,是王海的女儿,正怯生生地看着他。“陈律师,你可来了。”王母赶紧站起来,声音还在发颤,“昨天那两个人凶得很,说要是再找你,就把我们家的门砸了……你说,我们是不是真的该撤案啊?就算判轻点,至少王海还能出来,要是把他们惹急了,万一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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