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交的引擎声在耳边轰鸣,陈砚攥着扶手站在后门,窗外的路灯飞速向后掠去,像一道道模糊的光痕。他低头看着掌心,刚才接过刘志远那瓶水时沾上的凉意还没散去,而口袋里王建国那张皱巴巴的名片,边缘已经被手指捏得发软。
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,是周明远发来的消息:“案卷看完了?明天上午十点所里有个会,刘志远会过来谈委托合同,你要是决定接,提前跟我通个气。”陈砚盯着屏幕,指尖悬在输入框上,半天没敲出一个字。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导师说——说自己看到了B公司的窘迫,还是说刘志远的步步紧逼?
回到出租屋时,已经是晚上九点多。狭小的客厅里,沙发上还堆着上周没洗的衣服,餐桌上放着吃剩的外卖盒。陈砚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,瘫坐在椅子上,从包里掏出A集团的案卷和B公司的销售单,两份材料摊在桌上,像一道楚河汉界,把他困在中间。
他拿起B公司的销售单,最上面一张的日期是2020年11月5日,客户签名是“李建军”,地址是城郊的一家汽修厂。下面附着一张送货单,上面写着“锐科牌螺丝500个,扳手20把”,送货人一栏签着王建国的名字,字迹歪歪扭扭,却透着一股认真劲儿。陈砚想起王建国蹲在地上卸货的样子,蓝色工装上的油污,还有说起工人失业时红了的眼眶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着,不舒服。
“咚咚咚”,敲门声突然响起。陈砚吓了一跳,以为是刘志远找过来,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一看,是隔壁的张阿姨。“小陈,你今天没上班啊?我看你屋里没开灯,还以为你不在家。”张阿姨手里端着一碗饺子,“刚包的韭菜鸡蛋馅,给你送点过来。”
陈砚接过饺子,心里一阵暖。张阿姨是个退休教师,平时很照顾他,知道他一个人在外地打拼不容易。“谢谢张阿姨,您快进来坐。”他把张阿姨让进屋里,忙着找杯子倒水。
“不用忙,我就是给你送点饺子就走。”张阿姨看着桌上摊着的文件,好奇地问,“又在忙案子呢?上次你帮老张要回工伤赔偿,我们都觉得你这律师当得好,实在。”
提到老张,陈砚心里更不是滋味了。“阿姨,我最近接了个案子,有点纠结。”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把A集团和B公司的事简单说了说,“一边是大公司,能给我带来很多资源,一边是小作坊,要是输了官司就倒闭了,我不知道该怎么选。”
张阿姨听完,叹了口气:“小陈,我虽然不懂法律,但我知道做人得讲良心。大公司少一个案子,无非是少赚点钱,可小作坊要是倒了,那就是好几家人的生计啊。”她拍了拍陈砚的肩膀,“你年轻,有冲劲,想往上走是好事,但可别丢了初心。当初你帮老张的时候,不就是想帮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吗?”
张阿姨走后,陈砚看着桌上的饺子,没什么胃口。他想起自己刚入行时,在日记本上写“要用法律保护弱者,让正义不缺席”,可现在,面对利益的诱惑,他却开始动摇了。他拿起手机,给前女友回了条消息:“祝你新婚快乐,到时候我一定去。”发送成功后,他把手机扔在一边,拿起B公司的销售单,决定明天去城郊的汽修厂核实一下。
第二天一早,陈砚没去律所,直接打车去了城郊的汽修厂。汽修厂就在五金城附近,门口停着几辆待修的汽车,一个穿着灰色工作服的男人正在修车,手里拿着扳手,额头上全是汗。“请问是李建军师傅吗?”陈砚走过去,递上名片。
李建军放下扳手,擦了擦汗,接过名片看了看:“律师?找我有事吗?”
“我是启明律师事务所的陈砚,想向您核实一下,2020年11月您是不是在B公司买过‘锐科’牌的五金配件?”陈砚拿出那张销售单,“这是当时的销售单,上面有您的签名。”
李建军接过销售单,看了一眼就笑了:“哦,这事我记得,当时我这汽修厂刚开,需要一批螺丝和扳手,就去五金城找王建国买的。他那‘锐科’牌的配件质量好,价格还便宜,后来我一直从他那拿货。”他指了指旁边的货架,“你看,现在我这儿还在用他的配件呢。”
陈砚走到货架前,上面果然放着几盒印着“锐科”字样的螺丝和扳手,包装上的logo和A集团的商标几乎一样,但生产日期是2021年2月,比A集团的注册时间早一个月。“李师傅,您觉得王建国这个人怎么样?”
“老王是个实在人,”李建军拿起一个扳手,“有一次我这儿急着用配件,他晚上十点多还骑着电动车给我送过来,没收一分钱跑腿费。他那小作坊不容易,就靠几个老客户撑着,听说最近被人告了,是吗?”
陈砚点了点头,心里更沉了。“要是王建国的店倒闭了,您以后去哪买配件?”
“还能去哪?只能去别的地方买了,就是价格肯定要贵不少。”李建军叹了口气,“现在做点小生意太难了,大公司随便告一下,小作坊就扛不住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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