协和医院医疗部的高层病房,与其说是病房,不如说更像一个设施齐全的星级酒店套房。宽大的落地窗引入充沛的阳光,窗外是郁郁葱葱的庭院景观。空气里被高效的空气净化系统带来新鲜百合的淡雅香气。
李秀兰穿着柔软的病号服,半靠在可调节的病床上,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,但精神明显比刚做完检查时好了许多,只是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手术前的忐忑。
床边,两位穿着统一淡蓝色制服、气质温和干练的中年女性正轻声细语地忙碌着。她们动作轻柔而专业,一位在仔细核对床头电子屏上显示的医嘱和生命体征数据,另一位则用温热的毛巾,小心翼翼地帮李秀兰擦拭着手臂。
“李阿姨,水温合适吗?您感觉怎么样?”负责擦洗的特护王姐柔声问道。
“合适,合适,舒服着呢。”李秀兰有些局促地应着,显然很不习惯被人这样伺候,“姑娘,真是麻烦你们了,我…我自己来就行。”
“阿姨,您可千万别客气。”另一位负责医嘱的特护刘姐笑着接口,声音清脆利落,“这是我们的工作。张先生特意交代了,让我们务必照顾好您。您啊,现在就安心养着,手术前把身体和精神都调整到最好状态,其他的都交给我们和王经理。”
正说着,病房门被轻轻推开,王晓陪着张盛走了进来。王晓手里还拿着一个平板电脑,上面显示着最新的协调进度。
“妈,感觉怎么样?”张盛走到床边,目光关切地落在母亲脸上。
“好多了,好多了。”李秀兰看到儿子,脸上的紧张消散不少,指了指旁边的两位特护,“你看,这俩姑娘照顾得太周到了,我这…我这都受宠若惊了。”
“阿姨,您可折煞我们了。”王姐连忙笑道。
张盛看向王晓,眼神带着询问。
王晓立刻会意,汇报道:“张先生,手术时间已经敲定,安排在明天上午第一台。由李教授亲自主刀,麻醉科也是主任级别的专家负责,确保万无一失。手术所需的器械、药物、备用血浆等,都已准备就绪。术后观察的重症监护床位也已经预留好,不过李教授评估后认为阿姨情况稳定,术后直接回这个套房观察问题不大,但我们会做好双重保障。”她语速平稳清晰,将复杂的医疗安排说得井井有条,“另外,张叔叔今天的常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,指标都在可控范围内,林教授说坚持用药,注意饮食就好。”
张盛点点头,对王晓高效周密的安排感到满意。他坐到床边,握住母亲微凉的手:“妈,听见了吧?都安排妥当了,李教授是国内最好的专家,明天睡一觉,醒来就好了。”
李秀兰看着儿子沉稳的脸,听着王晓条理清晰的汇报,再看看身边这两位专业又和气的特护,心中那份巨大的惶恐和不安,如同阳光下的冰雪,一点点消融了。
她反手紧紧握住儿子的手,用力点了点头,眼中虽然还有对未知手术的天然畏惧,但那份信任和依赖,无比清晰。这全方位的、如同铜墙铁壁般的守护,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。
手术日。
清晨七点,国际医疗部的手术专用通道格外安静。李秀兰换上了手术服,躺在移动病床上。张盛和张建国一左一右跟在旁边。张建国脸色紧绷,嘴唇抿成一条直线,双手紧紧抓着病床的护栏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张盛的表情则平静得多,只是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母亲的脸。
“秀兰,别怕啊。”张建国声音干涩地安慰着,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。
李秀兰努力对丈夫挤出一个笑容,目光却看向儿子,带着全然的信赖。
护士和麻醉师开始做最后的核对,准备推入手术室。就在手术室那扇厚重的、象征着未知的大门缓缓开启的瞬间,张盛俯下身,在母亲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,清晰而沉稳地说:“妈,我就在外面,一步都不会离开。睡一觉,醒来就没事了。相信我。”
李秀兰的眼眶瞬间红了,她用力地点了点头,仿佛儿子这句话就是她最大的勇气来源。病床被缓缓推了进去,那扇厚重的大门在张盛眼前无声地、坚决地合拢,门顶“手术中”三个鲜红的字骤然亮起,如同一道无声的宣告。
门外等候区的沙发柔软舒适,环境静谧。王晓安静地坐在稍远的位置,随时准备处理任何突发需求。张建国坐立不安,像一头焦躁的困兽,在沙发前来回踱步,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。
张盛靠坐在沙发上,闭上了眼睛。他试图用强大的意志力去驱散脑海中那些纷乱的可能出现的坏结果,反复告诉自己李教授的技术、工行的保障、微创手术的低风险,然而,当那扇门关上的瞬间,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冰冷彻骨的恐惧感,还是如同深海的藤蔓,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,越收越紧。
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,在疾病和未知面前,纵然坐拥亿万财富,能调动顶级资源,他依旧只是一个渺小的、充满无力感的儿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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