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雨轩。
这名字,透着一股文人式的、自作多情的雅致。
府邸的铜环冰冷,触手间,是隔绝两个世界的寒意。
李承渊接过钥匙,推开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。
门轴转动,发出悠长而疲惫的呻吟。
仿佛一个沉睡百年的老人,被强行从梦中唤醒。
一股混杂着潮湿青苔与腐朽木头的气息,扑面而来。
二皇子口中的“清净雅致”,在此刻,显得格外讽刺。
这里没有活气。
只有一种被时光遗忘后,沉淀下来的、死寂的阴冷。
洪四庠跟在身后,步履无声。
他那双浑浊的眼,扫过庭院中疯长的杂草,扫过廊柱上剥落的漆皮。
眼中,没有任何情绪。
仿佛这破败,才是世间应有的常态。
李承渊缓步走在青石板路上。
石板缝隙间,顽固的绿意,挣扎着探出头。
他能感觉到,这座宅邸在呼吸。
一种缓慢的,沉重的,带着无尽悲伤的呼吸。
这不是他的错觉。
是神魂被撕裂后,对周遭环境产生的、超乎常人的敏感。
他停在一座假山前。
山石嶙峋,其上攀附着枯黄的藤蔓,像老人纠结的筋脉。
“这里,死过人。”
他开口,声音很轻,被风一吹就散。
洪四庠的身影,在他身侧顿住。
“不止一个。”老人沙哑的声音,像两块石头在摩擦。
李承渊没有再问。
这位老太监知道的,远比他表露出的要多。
每个人,都有自己的深渊。
夜,很快降临。
将听雨轩最后一点伪装的温情,也彻底吞噬。
白日里的清幽,化作了此刻的阴森。
风穿过竹林,呜咽如泣。
月光惨白,将窗棂的影子,在地上拉扯成扭曲的囚笼。
书房内,一片死寂。
这里曾是府邸主人的心脏,如今,却只剩下空洞的回响。
书架空着,像一具具被剔去血肉的肋骨。
空气中,弥漫着陈年纸张与墨迹的幽魂。
李承渊盘膝坐在蒲团上。
他点燃了那枚珍贵的【凝神香】。
袅袅青烟,如一条纤细的、挣扎的蛇,向上盘旋。
香气很淡,却带着一种安抚魂魄的力量。
他闭上双眼,试图用【养生术】的法门,修补那千疮百孔的神魂。
然而。
就在香气弥散开的瞬间。
轰——
他识海深处,那枚【叶氏徽记】的词条,毫无征兆地,疯狂震颤起来。
不是共鸣。
是嘶吼!
是一种被囚禁了太久的灵魂,在疯狂撞击着牢笼的悲鸣!
噗。
李承渊猛地睁开眼,一口压抑的逆血,从嘴角渗出。
脸色,惨白如纸。
那感觉,像有一根烧红的铁钎,从地底深处贯穿而出。
狠狠烙在他的神魂之上。
剧痛,伴随着一种无法抗拒的、疯狂的牵引力。
源头,就在脚下!
“殿下!”
洪四庠的身影,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。
那佝偻的腰背,瞬间挺直。
浑浊的老眼,爆发出骇人的精光。
他不再是那个沉默的管家,而是一头被惊醒的、护食的凶兽。
李承渊抬起手,指尖颤抖,指向冰冷的地面。
“下面。”
一个字,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。
洪四庠的目光,瞬间变得锐利如鹰。
他俯下身,耳朵贴着地面,仔细聆听。
片刻,他站起身,神情凝重。
“地是实的。”
“但有东西。”
李承渊强忍着神魂的悸动,开始审视这间书房。
【天网无漏】与【叶氏徽记】双重作用下。
整个房间的结构,在他眼中,都变得透明。
木材的纹理,砖石的缝隙,无所遁形。
那股牵引力,越来越强。
最终,他的目光,定格在墙角那座巨大的紫檀木书架上。
它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,厚重,古朴。
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,透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。
源头,就在书架之后。
洪四庠走到书架前,伸出干枯的手指。
他的指尖,如最精密的刻刀,在木架的每一寸雕花上,缓缓划过。
敲击,按压,倾听。
一炷香后,他摇了摇头。
“没有机括。”
“是一体的。”
李承渊挣扎着站起身。
他走到书架前,那股来自地底的呼唤,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吸进去。
他强忍着眩晕,目光扫过那些繁复的云纹。
忽然,他停住了。
那些云纹,看似杂乱无章。
可在他那被【天网无漏】强化过的大脑中,却缓缓勾勒出另一幅图案。
那是一幅……残缺的星图。
与他脑海中,因【叶氏徽记】解锁时,一闪而过的某个画面,隐隐重合。
北斗七星,天枢,天璇,天玑……
他伸出手,按照星图的方位,依次按向对应的七处云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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