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个夜幕。
海港城的夜晚总是带着咸腥的海风,像一层薄纱笼罩在城市上空。远处港口的灯塔一明一暗,如同沉睡巨兽缓慢呼吸的节奏。海龙医院矗立在半山腰,白色的外墙在月光下泛着冷调的光,像一座沉默的墓碑。十七号楼住院部十七层高级VIP病房,窗外是整片灯火璀璨的新城区,而窗内,却是一室寂静。
于曼丽仍躺在病床上,双目紧闭,呼吸均匀绵长。她脸色苍白如纸,唇色淡得几乎透明,但比起刚送进来时那副濒死的模样,已有了明显的起色。点滴架上的葡萄糖营养液正缓缓滴落,发出细微的“嗒、嗒”声,像是时间在低语。床头监测仪规律地跳动着绿色数字,心跳平稳,血氧正常——医生说她只是过度疲劳加上气血攻心所致的急性昏迷,静养几天便可恢复。
萧文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,背靠着冰冷的墙壁,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,指尖微微颤抖。他已经疲惫一天了,眼下乌青浓重,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。他望着那扇紧闭的病房门,有些忧心忡忡。
赵岚坐在萧文身旁,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,眉头微蹙。她穿着一件深灰色长衣,头发随意扎成马尾,几缕碎发被夜风吹得贴在脸颊边。她的目光时不时扫向病房门口,又迅速收回,像是怕被人察觉自己的担忧。
唐凤站在病房门口,静静的凝望着昏迷的于曼丽,心里忐忑不安。她整个人像一尊凝固的雕像,安静得近乎诡异。只有偶尔抬起的眼角,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。
唐岳则蹲在一旁抽烟,火星在昏暗的走廊里明明灭灭,映出他脸上深深的倦意。烟雾缭绕中,他的眼神复杂,似有千言万语,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“赵岚,你回家一趟。”萧文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。
赵岚猛地转头看他,眼神瞬间变得锋利:“干嘛撵我走?”语气里带着委屈和不满,嘴角微微下撇,一副要闹脾气的样子。她以为萧文变了心,开始在意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人,心里莫名涌上一股酸涩。其实,她和萧文之间清清白白,不过是总黏在一起形影不离,彼此照应罢了。可女人的直觉总是敏锐,哪怕只是一点风吹草动,也能激起层层涟漪。此刻的她,就像一只护食的猫,尾巴高高翘起,浑身竖起了防御的刺。
“不是撵你走,”萧文叹了口气,笑着解释道:“是让你回家做几个拿手好菜送来。我几天都没好好吃顿饭了。”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,可眼底深处藏着疲惫与压抑。这几天的经历太惊心动魄,逃亡、追杀、反击、真相……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。他需要一顿热饭,也需要一点人间烟火气来提醒自己还活着。
“那你吃什么了?你还没告诉我,你这几天去哪了?为什么跟那个什么曼丽在一起?”赵岚步步紧逼,声音拔高了几分,带着不容回避的质问,“你不说清楚,我肯定不走!你就饿着吧!”她双手叉腰,小嘴撅得老高,活像个任性的孩子。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,这副模样背后,是对萧文最深的牵挂。
萧文无奈地苦笑了一下,心想:女人真是麻烦,怎么都这么敏感?
但萧文也知道,如果不解释清楚,这位大姐今晚怕是要在这儿坐到天亮。他接下来三天就得饿九顿。
“好好好,我告诉你……”萧文深吸一口气,目光扫过唐岳——后者正竖着驴耳朵偷听,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,显然也等着听这段秘辛。
萧文沉吟片刻,终于开口。
他从那天陪于曼丽去老城区警察局认领穆海棠的遗骨说起,说到夜晚遭到三巨头围堵、唐凤冒险解围、于曼丽又执意前往跨海大桥海葬母亲、以及大半夜的遇上了最可恨的曹大康等等……一字一句,娓娓道来。他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沉重,像一块块石头砸进众人心里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走廊的灯光似乎也随着故事的推进变得愈发昏黄。赵岚听得入神,原本鼓起的脸颊渐渐松弛下来,眼睛越睁越大,最后竟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。
唐岳掐灭了烟,蹲在地上一动不动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
而站在病房门口的唐凤,手指早已紧紧攥住衣角。她听着那些关于姐姐后来的一系列遭遇,心口像被一把钝刀反复割锯,疼得无法喘息。
萧文讲了足足半个多小时,说得口干舌燥,肚子咕咕直叫,仿佛在抗议这场漫长的精神折磨,以及对肠胃的虐待。
“听明白了吗?”萧文最后总结道,“就是这么回事。我们俩是死里逃生,幸亏你们及时赶到。行了,回家做饭去吧,速去速回,不然……我得吃夜宵了。”
赵岚愣了几秒,随即所有疑虑烟消云散。别人的话她从来不信,但萧文的话,她历来深信不疑。她甚至有些自责刚才的小性子,觉得自己太过幼稚。
“原来是这样……你早说啊!”赵岚尴尬的笑了笑,转身就走,脚步急促,“等着,我马上回家做饭,一会儿就回来!”说毕,风风火火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,像一阵突如其来的台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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