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早餐摊,林慧正忙着炸油条,看到她回来,赶紧擦了擦手,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本子:“小莫,你看,我把订单都记下来了,谁订了多少,送哪里,都写清楚了。” 本子上除了订单,还画着小企鹅的简笔画,是她照着 QQ 图标画的,歪歪扭扭却很可爱。
张小莫看着父母忙碌的身影,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。父亲在钢筋森林里用脊梁撑起家,母亲在早餐摊前用笨拙的方式拥抱网络,他们不懂什么是 “电子商务”,不懂什么是 “流量密码”,却用最实在的努力,在时代的浪潮里一点点往前挪。
晚上,她坐在母亲的缝纫机旁,看着父亲在灯下翻看《电脑报》,手指在纸上比划着 “淘宝” 的字样,突然打开论坛,敲下一行字:“工地的钢筋纵横交错,像片密不透风的森林。我爸在里面扎钢筋,日薪八十,撑起我的助学贷款。他的腰去年受过伤,却总说‘不疼’。铁条压弯了支架,压弯了脚手架,却压不弯他的脊梁 —— 那是这片钢筋森林里,最后一根未被压弯的钢筋。”
点击 “发表” 时,她的手指有些颤抖。月光透过窗户,洒在缝纫机上,那只三花猫的崽崽 “墨墨” 正蜷在上面睡觉,尾巴轻轻晃着,像在打拍子。
第二天早上,张小莫打开论坛,惊讶地发现帖子下面已经有了十几条回复:
“我爸也是工地的,上次从脚手架上摔下来,还瞒着我说是崴了脚。”—— 来自 “工地人的女儿”;
“我爸开出租车,每天凌晨三点起床,座椅上的皮革都磨破了,却总说‘不累’。”—— 来自 “的哥之子”;
“看到你写的,突然想起我爸蹲在路边啃冷馒头的样子,眼泪掉下来了。”—— 来自 “匿名”;
“我爸也是!他在菜市场卖菜,冬天冻得手流脓,却给我买最新的电脑。”—— 来自 “菜摊旁的梦”。
最上面的一条回复,是 “冰棱” 发的:“每个父亲都是钢筋森林里的脊梁,支撑着我们的天空。你写的不是你爸,是千万个中国父亲。”
张小莫反复读着这些回复,眼泪掉了下来,砸在键盘上。她想起父亲手上的茧,想起母亲本子上的简笔画,想起那些素不相识的网友的故事,突然明白,她写的不是一个人的父亲,是一代人的父亲 —— 他们在工地、在菜市场、在出租车里,用最朴素的方式,支撑着一个家,支撑着孩子的梦想。
她把这些回复截图下来,发给母亲,还附了条消息:“妈,好多人说想起了自己的爸爸,您和爸的努力,也是很多人的故事。”
很快,母亲回复了,这次带了两个笑脸表情:“真好!你爸刚出门送油条,看到消息,偷偷抹眼泪了。他说,以后要更努力扎钢筋,让你早点出书。”
张小莫笑了,把截图保存下来,打算打印出来夹进手抄本。这时,李编辑发来 OICQ 消息:“‘莫听’老师,你的论坛帖子我看到了,太打动人了!《筒子楼的猫》里父亲的形象,就是这些平凡父亲的缩影,我们想把这段加进书里,让更多人看到这份坚韧。”
“好!” 她立刻回复,心里暖暖的。
中午,父亲回来时,手里拿着个新扎钩,是工头奖励他的,说 “你扎的钢筋又快又好”。他把扎钩放在桌上,拿起张小莫的手抄本,翻到截图那页,反复看着网友的回复,嘴角忍不住上扬:“没想到我这扎钢筋的,还能被这么多人记住。”
“爸,您是我的英雄。” 张小莫靠在他肩上,声音哽咽。
“你才是爸的英雄。” 张建国摸了摸她的头,眼睛红红的,“能让你考上大学,能让你写的故事被人喜欢,爸再苦再累都值得。”
林慧端着刚炸好的油条走过来,放在桌上:“别光说感动的,快吃油条,刚炸的,香!” 她看着父女俩,又看了看桌上的电脑,突然说,“我今天学了怎么发朋友圈,以后可以把早餐的照片发上去,说不定能有更多订单。”
“好啊!我教您!” 张小莫立刻打开电脑,手把手教母亲怎么拍照、怎么配文字、怎么发朋友圈。父亲坐在旁边看着,手里拿着《电脑报》,偶尔插一句 “这个‘定位’怎么弄?能让顾客找到咱们摊吗?”,一家三口围在电脑前,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,照亮了他们的笑脸,也照亮了屏幕上那些温暖的文字。
下午,张小莫要回学校了。父亲骑着自行车送她去车站,车筐里装着母亲刚腌的咸菜,还有个新笔记本,是他用奖金买的,说 “给你写小说用”。路上,他突然说:“小莫,等你出书了,能不能给爸签个名?我要放在工地的工具箱里,让工友们都看看,我闺女是作家。”
“能!一定能!” 张小莫用力点头,眼泪又掉了下来。
看着父亲骑车远去的背影,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,像根未被压弯的钢筋,在夕阳的余晖里,拉出长长的影子。张小莫摸出兜里的手抄本,翻到新的一页,画了一片钢筋森林,森林里长出了嫩绿的芽,芽的旁边,画着三个人的笑脸,还有一只蜷在缝纫机上的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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