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节 高涨的房价
1995 年的夏末,南方小城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暑气的燥热,街头巷尾的梧桐树叶被晒得打蔫,蝉鸣声嘶力竭,像是在为这闷热的天气呐喊。张小莫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房产广告单,站在 “向阳房产中介” 的门口,指尖反复摩挲着纸面上方 “内环均价 8000 元 /㎡” 的黑体字,指腹的薄茧在粗糙的纸面上蹭出细微的声响。广告单是她昨天从报纸夹缝里剪下来的,边缘还留着不规则的毛边,上面用铅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计算式,数字被涂涂改改,像一张混乱的密码图。
“姑娘,算好了没?这房价可不是等出来的!” 中介老刘从店里走出来,手里摇着一把旧蒲扇,扇面上 “生意兴隆” 的字样已经褪色。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,领口处还沾着饭粒,眼神扫过张小莫手里的广告单,带着几分不耐,“上周这内环房价还是 7500,这才几天就涨了五百,下周啊,我看还得再涨!你要是再犹豫,别说内环,就连城郊的房子都要买不起咯!”
张小莫的心脏猛地一沉,手里的计算器 “啪嗒” 一声磕在台阶上,屏幕上的数字闪了闪,定格在 “” 这个刺眼的数值上。她深吸一口气,弯腰捡起计算器,指尖在按键上飞快地敲击:8000 元 /㎡的单价,买一套 100㎡的房子就是 80 万,首付 30% 就是 24 万。她现在在国营纺织厂子弟学校当老师,每月工资只有 380 元,就算不吃不喝,也得攒够 80 个月 —— 整整六年零八个月,才能凑齐这 24 万的首付。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,重重压在她的心头,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沉重。
“刘师傅,就没有便宜点的房子了吗?” 张小莫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,她把广告单又攥紧了些,纸面边缘的褶皱更深,几乎要被揉碎,“我刚参加工作没几年,手里没那么多积蓄,能不能帮我找找城郊或者老小区的房子?”
老刘把蒲扇一收,往中介门店的门框上一靠,嘴角撇出一抹嘲讽的弧度:“便宜的?有啊,城郊的筒子楼,没厨房没卫生间,月租都要一百屋,你愿意住?” 他伸手点了点广告单上 “内环” 两个字,“现在谁不想往内环挤?交通方便,周边还有重点学校,以后孩子上学都省心。你是老师,应该更清楚教育资源的重要性吧?想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,还不得先有套好房子?”
“重点学校” 这四个字像一根细针,扎在张小莫的心上。她想起自己小时候,因为家里穷,只能去城郊的民办小学,教室是破旧的平房,冬天漏风,夏天漏雨,黑板是用墨汁刷的木板,写满字后擦都擦不干净。那时候,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去城里的重点小学读书,可因为户籍和家庭条件的限制,这个梦想直到初中才勉强实现 —— 父亲托了厂里的领导,花了不少钱,才把她转到了城里的子弟中学。从那时起,她就坚信 “知识能改变命运”,拼了命地学习,考上了师范大学,成为了一名老师,就是想通过教育,让更多像她一样的孩子有机会改变人生。
可现在,面对这 24 万的首付,她曾经坚信的 “知识改命”,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广告单,被揉皱的纸缝里,露出了几行淡淡的字迹 —— 那是她大学时在笔记本上写的 “知识改变命运,教育成就未来”,后来笔记本用完了,她就把这几页纸剪下来,夹在了常用的书本里,昨天整理东西时不小心粘在了广告单上。如今,这充满理想的字迹,被 “8000 元 /㎡”“24 万首付” 的现实数字紧紧包裹,像被碾碎的花瓣,失去了往日的光彩。
“我再想想……” 张小莫把广告单叠好,放进随身的帆布包里。包里还装着她这个月的工资条,380 元的数字在阳光下格外清晰,旁边还有一张她给学生买练习册的收据,25 元,几乎是她工资的十五分之一。她想起昨天母亲打电话说,父亲的老毛病又犯了,想买点好药都舍不得,让她别太节省,可她看着这遥不可及的首付,怎么敢不节省?
走出中介门店,街头的广播正在播放新闻:“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,我国房地产行业迎来快速增长期,部分城市房价持续上涨……” 广播里的声音清晰而冷静,却像一把锤子,不断敲击着张小莫的神经。她沿着街边慢慢走,路过一家文具店时,看到橱窗里摆着崭新的笔记本,封面上印着 “好好学习,天天向上” 的字样,让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,才买了一本这样的笔记本,每天都在上面认真记录学习心得。
那时候,老师告诉她,只要好好读书,考上好大学,就能找到好工作,就能过上好日子。她信了,也做到了,可现实却给了她沉重的一击。她考上了师范大学,成为了一名老师,有了一份在别人看来还算稳定的工作,可面对高涨的房价,她依然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,看不到自由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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