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 年的深秋,寒风裹着冷雨,把北京 CBD 的写字楼吹得瑟瑟发抖。外企办公区里,空调的暖风挡不住弥漫的焦虑,每个人的电脑屏幕右下角都弹着 “金融危机影响扩大” 的新闻弹窗,键盘敲击声比平时慢了半拍,像被冻住的水流。张小莫盯着屏幕上的市场分析报告,指尖在 “季度销售额下滑 30%” 的红色数据上反复划过,心里隐隐有种不安,像窗外的乌云,越积越厚。
“张小莫,你来我办公室一下。” 主管刘姐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,没有平时的温和,多了几分生硬。张小莫的心猛地一沉,她想起昨天下午,隔壁工位的老周抱着纸箱离开时,拍着她的肩膀说 “保重”,当时她还没在意,现在却觉得那两个字像块石头,压得她喘不过气。
她起身时,不小心碰倒了桌角的绿萝,花盆在地上摔得粉碎,泥土混着水珠溅在白色的地毯上,像滩狼狈的泪痕。同事莉莉探过头来,眼神里带着同情:“是不是…… 优化的事?我听说这次要裁掉三分之一的人,优先留 35 岁以下的。” 莉莉的声音压得很低,却还是被旁边的同事听到,办公区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张小莫身上,像无数根细针,扎得她浑身不自在。
“我去看看。” 张小莫勉强笑了笑,捡起地上的绿萝枝叶,心里却乱成了麻。她今年 32 岁,在这家外企做了五年,从市场部专员做到主管助理,加班加点拼业绩,去年还拿了 “优秀员工” 蒋状,怎么也没想到,会在金融危机的浪潮里,成为被优化的对象。
刘姐的办公室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打印机工作的 “滋滋” 声。张小莫深吸一口气推开门,看见刘姐坐在办公桌后,手里拿着一叠白色的纸,眉头皱得紧紧的,像拧成了麻花。“坐吧。” 刘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,声音里带着歉意,“公司最近受金融危机影响,资金链紧张,总部下了优化指标,我们部门要裁掉两个人。”
张小莫的手指攥着衣角,布料被捏得发皱:“刘姐,我知道公司难,可我手里还有三个项目没收尾,要是我走了,后续对接会很麻烦。” 她想起自己为了这三个项目,连续一个月加班到凌晨,连父亲透析都没能回去陪,现在却要面临被裁的结局,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。
刘姐把一张纸推到她面前,上面 “优化通知书” 五个字用黑体字印得格外醒目,像块冰冷的铁。“小莫,我知道你努力,可这是总部的规定,35 岁以下优先留用,你……” 刘姐的话没说完,却让张小莫如遭雷击。32 岁,离 35 虽还有三年,却还是没能逃过被优化的命运。她想起刚进公司时,HR 说 “我们看重的是能力,不是年龄”,现在看来,那些话不过是招聘时的谎言。
“为什么是我?” 张小莫的声音发颤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却强忍着没掉下来。她想起自己的房贷(虽然首付还没凑够,但一直盼着能买房)、父亲的透析费、母亲的生活费,还有每个月要还的助学贷款,这些像一座座大山,压得她喘不过气。要是没了工作,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。
刘姐叹了口气,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:“这是你的补偿金,按照工作年限,给你五个月的工资。我知道这不够,但公司现在只能做到这样了。” 她拍了拍张小莫的手,“你是个很优秀的员工,出去找工作肯定没问题。我已经给几家同行公司的 HR 打了招呼,他们近期在招人,你可以去试试。”
张小莫接过信封,指尖传来的厚度让她稍微安心了些,可一想到未来的生活,心里又充满了恐惧。她站起身,对着刘姐鞠了一躬:“谢谢刘姐,这段时间麻烦您了。” 说完,她转身走出办公室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,砸在 “优化通知书” 上,晕开了上面的字迹。
回到工位,同事们都假装在忙工作,却时不时偷偷看她。莉莉走过来,递给他一张纸巾:“别太难过了,这家公司不行,咱们再找更好的。我男朋友说,他认识一家国企的领导,能帮你内推。”
“谢谢你,莉莉。” 张小莫接过纸巾,擦了擦眼泪,“我先整理下东西,下午就走。” 她开始收拾桌上的物品,把工作笔记、项目资料、还有那张 “优秀员工” 奖状一一放进纸箱里。奖状上的红色绒面沾了点灰尘,像朵凋零的花,提醒着她曾经的辉煌,现在却成了讽刺。
收拾东西时,她发现抽屉里还有半袋父亲上次来看她时带的南瓜子,是母亲亲手炒的,还带着家的味道。她想起父亲当时说:“小莫,工作别太累,要是实在不行,就回老家,爸还能养你。” 当时她还笑着说 “爸,我能行”,现在却觉得自己那么没用,连份工作都保不住。
抱着纸箱走出写字楼时,冷雨突然下大了,砸在身上生疼。电梯镜面映出她的样子,眼尾的细纹清晰可见,头发也因为连日加班变得干枯毛躁,再也没有了刚进公司时的意气风发。她看着镜中的自己,突然觉得很陌生,那个曾经发誓要在北京站稳脚跟、靠知识改变命运的女孩,现在却像只断了翅膀的鸟,不知道该往哪里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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