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 年的深秋带着股刺骨的凉,北京五环外的群租房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油烟、霉味和劣质香水的味道。张小莫拖着半旧的行李箱,在中介的带领下穿过狭窄的走廊,行李箱的轮子卡在地砖缝隙里,发出刺耳的 “咯吱” 声,像在为这段新的租房生活敲响警钟。
“就这间,隔断间,月租 1200,比你之前看的那间便宜三百。” 中介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,穿着洗得发白的西装,手里的钥匙串晃得哗哗响。他推开一扇贴着碎花贴纸的门,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,“就是隔音差点,不过你一个小姑娘,平时早出晚归,应该不影响。”
房间只有六平米左右,靠墙摆着一张铁架床,床尾塞着一个掉漆的衣柜,唯一的窗户正对着另一栋楼的砖墙,阳光根本照不进来。张小莫伸手摸了摸墙壁,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,墙面上还留着前租客贴海报的痕迹,胶水印在昏暗的光线下像块丑陋的疤。“这墙…… 隔音真的能住人吗?” 她皱着眉头问,心里想起之前住过的握手楼,至少还能看到点天空。
“放心,都是年轻人,作息差不多。” 中介拍了拍墙,墙板发出 “咚咚” 的空响,“隔壁住的是小情侣,人挺好的,就是偶尔吵两句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 他往门口退了退,“你要是满意,今天就能签合同,押金两千四,付三押一。”
张小莫咬了咬嘴唇,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 —— 奥运夜存款清零后,她把出租屋换成了更便宜的地方,外企的工资一半用来给父亲交透析费,剩下的要还助学贷款,还要维持基本生活,只能在房租上尽量节省。“行,我签。” 她接过中介递来的合同,笔尖在 “乙方” 后面落下名字时,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无力感,像被这狭小的房间困住了一样。
搬进来的第一个星期,日子还算平静。隔壁的情侣很安静,只有晚上能听到他们偶尔的说话声,像隔着一层薄纱。张小莫把自己的 “外企精英” 奖状贴在床头的墙上,那是去年公司年会时发的,红色的绒面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醒目,像一盏小小的灯,支撑着她在这座城市继续打拼。奖状后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纸,是她的助学贷款还款计划表,上面的数字被她用红笔圈了又圈,“每月还款 800 元,还剩 36 个月” 的字样像条锁链,提醒着她身上的责任。
每天早上,她六点半就起床,在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洗漱,排队时能听到各个房间传来的闹钟声、咳嗽声,像一首混乱的晨曲。晚上下班回来,她会在房间里看会儿专业书,准备下个月的晋升考试,台灯的光在墙壁上投下她的影子,孤独却坚定。
变故发生在搬进来的第十天。那天晚上,张小莫刚洗完澡,正坐在床上擦头发,突然听到隔壁传来激烈的争吵声,女人的声音尖利得像玻璃摩擦:“房贷每个月 6800!你工资才多少?还敢跟我提生儿子?”
墙板突然震动了一下,张小莫吓了一跳,手里的毛巾掉在地上。她屏住呼吸,想听清楚隔壁在吵什么,却听到男人的声音带着愤怒的嘶吼:“我妈说了,趁她还能帮忙带,赶紧生个儿子,不然老张家就断后了!”
“生儿子?你拿什么养?” 女人的哭声突然爆发,“房贷要还三十年,你每个月的工资除了还房贷,剩下的够给孩子买奶粉吗?我还得上班,谁来带孩子?你妈?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!”
墙板又震动起来,这次更剧烈,张小莫床头的 “外企精英” 奖状晃了晃,突然 “啪嗒” 一声掉在地上,红色的绒面沾了层灰尘,像朵凋零的花。她弯腰去捡,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奖状后面的纸 —— 助学贷款还款计划表的一角露了出来,泛黄的纸页在灯光下泛着旧旧的光,上面的数字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。
“我不管,我妈说了必须生!” 男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,“你要是不生,咱们就离婚!”
“离婚就离婚!” 女人的声音带着决绝,“这日子我早就过够了,每天省吃俭用,连件新衣服都不敢买,就为了那套破房子,现在还要我生儿子,我不干!”
接着是摔东西的声音,玻璃杯破碎的脆响透过墙板传过来,像在张小莫的耳边炸开。她抱着奖状坐在床上,心里五味杂陈 —— 隔壁的情侣和她一样,都被生活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,房贷、生育、养老,这些像一座座大山,压在每个在城市打拼的人身上。
她想起自己的助学贷款,想起父亲的透析费,想起那笔清零的存款,突然觉得很委屈。毕业这么多年,她努力工作,省吃俭用,却还是在温饱线上挣扎,连一个安稳的家都给不了自己,更别说给父母了。眼泪忍不住掉下来,砸在奖状上,晕开了 “外企精英” 四个字,像把她的骄傲都打湿了。
“姑娘,你没事吧?” 门外传来敲门声,是住在斜对面的阿姨,声音很温和。张小莫赶紧擦干眼泪,打开门,阿姨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,“刚才听到隔壁吵架,你是不是被吓到了?吃点面条,暖暖身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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