雍正二年孟夏,番船行至琉球海域时,天突然变了。原本湛蓝的海面像被墨汁染过,瞬间暗沉下来,狂风卷着巨浪,像无数头咆哮的巨兽,狠狠砸在船身上。船板发出 “吱呀” 的惨叫,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,桅杆被吹得弯成了弓,帆布撕裂的碎片在风中狂舞,像断线的风筝。
“不好了!是飓风!快落帆!” 船长嘶吼着,脸上满是惊恐。船员们手忙脚乱地拉扯绳索,却被巨浪掀得东倒西歪,有两个年轻的船员没抓稳,差点被卷入海中,幸好被身边的人死死拉住,才捡回一条命。船舱里的货物滚得七零八落,几个随行的丫鬟吓得缩在角落,瑟瑟发抖,嘴里不停念叨着 “菩萨保佑”。
探春站在船头,任凭狂风掀起她的绯红嫁服。衣摆上绣的蕉叶纹被海风扯得猎猎作响,却依旧紧紧贴在布料上,像一道不肯屈服的印记。她没有躲进船舱,手里握着那支蕉叶琴,琴身的温润透过掌心传来,让她在这狂暴的风浪中,竟生出几分莫名的镇定。
“姑娘!快回船舱吧!这风太吓人了,会出事的!” 侍书冒着风浪跑过来,拉着她的衣袖,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。探春却摇了摇头,目光望向海面深处 —— 那里,一道巨大的海沟正隐约显现,黑色的海水在沟底翻滚,像一张能吞噬一切的巨口,正是飓风的源头。
她突然想起什么,指尖抚过琴底 “天裂三尺,海平三千” 的刻字。灵核里传来一阵熟悉的悸动,不是之前挡弱水时的剧痛,而是一种 “明悟” 的通透 —— 这海沟,是当年她碎天泄漏弱水时,被洪流冲击形成的 “沧海裂隙”;这场飓风,是弱水余波与海沟戾气交织的产物;而她,正是来填补这道裂隙、平息这场灾难的。
“侍书,你还记得我降世时,母亲枕下的那半块彩石吗?” 探春突然开口,声音平静得不像在飓风之中。侍书愣住了,点头:“记得…… 姑娘说那是指引您的信物。” 探春笑了笑,目光落在自己的嫁服上 —— 这件衣服,不仅绣着蕉叶纹,衣料里还藏着她用灵体凝结的金线,那是补天石的石髓所化,是她特意让绣娘织进去的,为的就是这一刻。
她想起太虚幻境命册上的 “清明涕送江边望”,想起江边泪化石莲的异象,想起僧道说的 “你当偿三千弱水之债”。原来,“海平三千” 不是平定番邦的纷争,而是填平这道沧海裂隙;她的 “赎罪”,不是远嫁后的治理,而是用自己的石髓,弥补当年碎天酿下的最后一道 “孽”。
“姑娘,您要做什么?” 侍书看着探春解嫁服的动作,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安。探春没有回答,只是缓缓脱下那件绯红嫁服。衣料脱离身体的瞬间,藏在里面的金线突然亮起,五彩的光芒穿透布料,在狂风中泛出莹润的光,像无数条细小的补天石,在海面上织成一道奇异的光网。
“这…… 这是?” 侍书惊得说不出话。探春将嫁服高高举起,对着海面深处的海沟,轻声道:“当年我撞裂天缝,酿下弱水之灾;今日我以石髓填海,偿清这三千之债。” 话音落下,她松开手,绯红的嫁服像一片燃烧的云,朝着海沟飘去。
就在嫁服触到黑色海水的瞬间,金线突然 “嗡” 地一声,从布料中挣脱出来,化作一道道细长的五彩石髓!一道、两道、三道…… 整整三万六千五百道!与女娲当年炼就的补天石数量分毫不差!每一道石髓都泛着青、赤、黄、白、黑五种莹光,在空中盘旋片刻,便齐齐朝着海沟坠落。
“快看!那些光!” 船员们忘记了恐慌,纷纷指着海面。只见第一道石髓落入海沟,黑色的海水瞬间平静了几分;第二道石髓落下,海沟的戾气开始消散;当三万六千五百道石髓全部坠入海沟时,奇迹发生了 —— 原本深不见底的海沟,竟被五彩石髓一点点填平!黑色的海水被石髓的光芒染成莹白,狂暴的飓风像被抽走了力气,渐渐减弱;巨浪的势头也慢慢平息,海面开始恢复平静,只剩下轻微的涟漪。
探春站在船头,看着这一幕,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。灵核里的石髓随着嫁服一起消散,她却没有丝毫虚弱,反而觉得浑身轻松 —— 那压在她身上千年的 “碎天罪”,终于在这一刻,彻底还清了。
“债毕矣。” 她轻声说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番船。船员们纷纷跪倒在地,对着探春叩拜:“神女!您是救我们的神女啊!” 船长也激动得泪流满面,对着海面连连作揖:“多谢神女庇佑!多谢神女填平海沟!”
侍书看着眼前的景象,又看了看探春,突然明白:自家姑娘从来不是普通的庶出小姐,而是补天遗石转世,是来这凡尘赎罪的 “石神”。她走上前,想要搀扶探春,却见探春从怀中取出一物 —— 正是那半块彩石。
此刻的彩石,早已没了往日的温润莹光,变得黯淡无光,表面的刻字 “此儿非池物,莫困浅滩中” 也渐渐模糊,像完成了使命的信物,正在慢慢失去灵性。探春轻轻抚摸着彩石,眼神里满是温柔的不舍 —— 这半块石头,陪伴她从降生到远嫁,见证了她在荣府的挣扎与成长,是她与凡尘最后的联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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