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兵将她推搡着走出栊翠庵,路过怡红院时,她看见宝玉被铁链锁着,头发散乱,身上的衣服满是污渍。他也看见了她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化为绝望,嘴唇动了动,却没发出声音。妙玉看着他,突然想起那年雪水烹茶,他用绿玉斗喝茶时的笑容,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—— 这是她第一次在红尘中落泪,为宝玉,为黛玉,为贾府,也为自己这盏熄灭的灯芯。
被押出大观园的那一刻,妙玉回头望了一眼栊翠庵。红梅被官兵折得七零八落,茶庐的屋顶被掀了一角,太湖石上的青苔被践踏得面目全非。那个她住了三年的庵堂,那个她以为能 “以佛护尘” 的地方,此刻像一具破败的尸体,躺在红尘的废墟里。
官兵将她与其他女眷一起押上囚车,车轮碾过青石板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她坐在囚车里,看着路边的行人,有的指指点点,有的摇头叹息,有的甚至朝她扔石子。她想起王夫人骂她 “扫把星”,突然觉得可笑 —— 她这面镜子,照见了贾府的衰败,却没能照见自己的结局;她这盏灯芯,照亮了别人的虚妄,却最终被红尘的狂风熄灭。
囚车驶过大观园的牌坊时,妙玉最后望了一眼那座曾经繁华的园林。牌坊上的 “大观园” 三个字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,像极了她那些逝去的尘缘。她闭上眼睛,将头靠在冰冷的车壁上,脑海中闪过柳氏的笑容,闪过宝玉的绿玉斗,闪过黛玉的诗稿,最后,停留在那盏熄灭的琉璃灯上。
“娘,我尽力了。” 她轻声说道,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,“我守了佛,也守了尘,可终究还是没能守住自己。”
囚车渐渐远去,消失在京城的尘土中。栊翠庵的废墟里,那盏破碎的琉璃灯反射着阳光,像一面碎裂的镜子,照见了天空的灰暗,也照见了红尘的无常。而妙玉的命运,也像这盏灯一样,碎在了贾府的衰败里,碎在了红尘的风浪里,只留下一截熄灭的灯芯,在废墟中等待着涅盘的可能。
后来有人说,在押解犯人的队伍里,看到过一个灰衣尼僧,手里紧紧攥着一块裂开的银茶则,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丝倔强。有人说她被流放到了边疆,死在了路上;有人说她被忠顺王府的人掳走,下落不明;还有人说,她在半路上逃了出来,回到了玄墓山的蟠香寺,只是再也不与人说话,每日只是对着一盏熄灭的灯发呆。
可无论哪种说法,都指向了同一个结局 —— 妙玉终究没能逃脱贾府的衰败,没能逃脱红尘的宿命。她这盏佛前灯芯,终究还是在红尘的狂风中熄灭了,只留下一缕青烟,证明她曾在这世间,照见过繁华,也经历过崩塌。
而那座曾经繁华的大观园,最终成了一片废墟,只有栊翠庵的红梅,在每年的冬天依旧绽放,像一滴未干的泪,诉说着那个 “花落人亡两不知” 的悲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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