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关上的轻响,如同投入死水潭的最后一块石子,涟漪缓缓散去,留下沉滞的寂静。
楚砚铭那刻意伪装出的、沉重的喘息声被门板隔绝。房间里只剩下林星晚自己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呼吸,以及……窗外遥远都市传来、仿佛隔着一层厚玻璃的、沉闷的车流声。
她依旧保持着蜷缩在床脚的姿势,双臂紧抱着膝盖,脸埋在臂弯中。在黑暗中一动不动,像一尊凝固的雕塑。
许久。
她那剧烈起伏的肩线缓缓平复。紧攥着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,带着某种极致隐忍过后的疲惫。她慢慢地抬起头。
月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,吝啬地洒下一线微光,恰好勾勒出她毫无表情的侧脸。冰冷,锐利,如同被打磨过的刀刃。眼睫低垂,遮住了那双在黑暗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伪装的火焰的眸子。
引灵草……
这三个字,带着致命的毒素和彻骨的寒意,无声地在她舌尖滚动。
胃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份“滋养羹汤”带来的虚假暖意。此刻却化作了无数根细小的毒针,在脏腑间无声地穿刺着。刺激着肠胃,挑动着神经末梢,带来一种烦躁易怒的虚火升腾感。
这种剂量,一两次不会怎样。
但如果持续下去……一周?十天?她的情绪会在潜移默化中变得更容易失控,更容易狂躁。那些刻意压抑的愤怒、仇恨、面对挑衅时的冰冷反击,会被无限放大。最终,她的“疯”,将不再需要刻意扮演!她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、无法自控的、真正被楚家上下认定的“精神病”!楚老爷子可以名正言顺地加强看管,甚至将她重新“送医”。
而她,将彻底失去这盘棋局上的主动权,成为一枚被用完即弃、甚至死因不明的废子!林家之仇,将永无昭雪之日!
好狠的手段!好毒的用心!
指尖深深掐入掌心,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,强迫她从沸腾的怒意中剥离出一线清醒。不行!绝不能就此被拖入深渊!必须反制!
解毒?
引灵草本身并无解药一说,它是引导而非杀灭。关键在于快速中和其在体内的累积刺激,并且要避开厨房送来的食物!
她的目光如电,飞速扫过房间。
绿植……泥土……梳妆台上的护肤品……阿香送来的药膏和喷雾……甚至……她指尖残留的一丝极淡的泥土腥气?
脑中对无数药材、性状、药理特性如本能般熟稔的林家医道知识瞬间高速运转、拆解、组合!
一种利用房间现有物品或佣人送来的、性质温和的药物为引,辅以极其微量的特殊“刺激物”(例如……某种植物叶片根部微毒汁液的稀释提取),在体内形成快速而短暂的动态平衡,抵抗引灵草缓慢侵蚀的方案迅速成形!所需原料,房间内似乎都能……找到替代品?代价是,提炼过程和微量控制需要耗费巨大的心神精力,必须在夜深人静、无人监视时进行,甚至可能需要牺牲部分睡眠!
她的眼神沉静下来,冰冷的光芒被一种绝对的专注和冷静取代。她悄无声息地滑下床,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毯上,如同暗夜中逡巡的猫妖,无声地走向窗台那株枝叶茂盛的盆栽……
同一片夜色笼罩下,楚宅深处一间毫不起眼、被多重隔音材料包裹的房间内,却是另一番景象。
这里没有窗户,只有冰冷的金属墙壁和无处不在的幽蓝监控屏幕荧光。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电子元件味道。这里是楚宅安保核心——地下监控室的一间密闭隔离舱。
陈管家独自一人坐在一台复杂的监听设备前,戴着特制的降噪耳机。昏暗的蓝光映照在他刻板肃穆的脸上,显出一种非人的冷硬。巨大的显示屏上,几条代表声音波纹的绿色曲线正激烈地起伏跳跃,然后缓缓平息。
设备连接的是林星晚“新房”里的那个高敏振动拾音器。他正在反复、极其耐心地审听着刚刚截获的那段音频记录。
耳机里,一遍遍回放着刚才那几分钟的混乱:
楚砚铭那突如其来的痛苦闷哼和沉重的倒地声……
林星晚那撕心裂肺、语无伦次、充满了“红红的血”、“救救”、“毒”、“草汤”、“药”等破碎字眼的尖叫和哭喊……
楚砚铭虚弱到极点、试图阻止和辩解(“心悸……旧疾……不是……”)的气若游丝……
林星晚后续持续不断、如同陷入臆想谵妄的低低啜泣和神经质碎语……
陈管家微闭着眼,眉头紧锁,整个人沉浸在密集的声波信息中。他的听觉被训练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,努力分辨着每一个音节的轻重缓急、每一次呼吸的频率、话语间隙的微妙空白,试图穿透这层刺耳的混乱表象,捕捉到那可能隐藏其下的、一丝一毫逻辑清晰的对话碎片。
太难了!
林星晚的“发疯”极具真实性!那种歇斯底里的尖叫崩溃,完全符合一个受到强烈刺激的精神病人反应。而楚先生那沉重的喘息、艰难的辩解、以及后来明显体力不支的状态,也与他一贯“心悸旧疾”发作时的表象吻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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