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彻底笼罩了黑云山,将白日的厮杀与硝烟沉淀为死寂的剪影。寒风掠过焦土,卷起灰烬,发出呜咽般的声音。陈远独立于废墟之中,手中那枚“聆雪令”传来的冰凉触感,是此刻唯一能让他感到一丝真实的存在。
三方强敌退去,“听雪楼”的庇护如同一个脆弱却坚固的琉璃罩,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狂风暴雨。但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并未散去——凌素雪临走前关于“古矿坑”和“那东西”的话语,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;而“天工苑”与“苍狼旗”离去时不甘的眼神,也明确预示着三年之后,必有大风波。
“寨主……”刘擎天拖着残躯,在两名伤势稍轻的战士搀扶下,艰难地走到陈远身边,独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疲惫,“我们……我们接下来怎么办?”
陈远深吸一口冰冷而带着浓重血腥焦糊味的空气,强行将翻腾的思绪压下。现在不是迷茫的时候,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。
“活下去。”陈远的声音沙哑却坚定,他转过身,目光扫过周围渐渐汇聚过来的、不足三十人的残兵,每一张脸上都写着创伤、悲痛和一丝希冀,“清理战场,救治伤员,搜寻幸存者,收集一切可用的物资!统计伤亡……和损失。”
命令下达,残存的力量开始如同蚁群般,在这片曾经的家园废墟上,艰难地行动起来。
接下来的几天,黑云山陷入了死寂与忙碌交织的诡异氛围。契丹和各方势力退去后,这片土地仿佛被遗忘,只有乌鸦的啼叫和幸存者挖掘废墟的声响打破寂静。
损失统计上来了,触目惊心。寨中战死、失踪者超过七成,妇孺虽大部分躲入后山秘洞得以保全,但粮食、军械、尤其是火药工坊,几乎损失殆尽。核心骨干中,张彪确认殉难,多名队长、匠师或战死或被俘后遭杀害。
陈远亲自带人清理了后山工坊的废墟,确认所有关键设备和资料都已毁于一旦,或是被赵青和灰衣人掠走。望着那片焦黑,他心中沉痛,却也隐隐有一丝庆幸——至少,最核心的、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,依旧只存在于他的脑中。
“寨主,”老鹰的伤势经过简单处理,已能活动,他找到正在巡视防御工事的陈远,低声道,“我检查过那些灰衣人和‘苍狼旗’骑兵留下的些许痕迹,他们退得很干脆,没有留下暗哨。看来,‘听雪楼’的名头,确实镇住了他们。”
陈远点头,摩挲着怀中的“聆雪令”:“但这庇护,并非万能,更非永久。我们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此。”他看向老鹰,“鹰兄,你伤势未愈,本不该劳烦,但寨中如今……”
“我明白。”老鹰打断他,“我在附近州县还有些隐秘的渠道,可以设法联系,采购一些急需的药材、粮食和铁料。但数量不会太多,以免引人注目。”
“有劳了。”陈远郑重道谢。老鹰的留下,不仅仅是因为伤势,更是一种认可和投资。
幸存的人心中都憋着一股劲,一股劫后余生、亟待重建的劲头。在陈远的组织下,他们以残存的秘洞为核心,开始清理可用建材,搭建简易的窝棚,加固防御。每个人都沉默地忙碌着,将悲痛与仇恨深深埋藏,化为重建的力量。
半个月后,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,黑云山迎来了第一批意外的“访客”。
并非敌人,而是十几个衣衫褴褛、面黄肌瘦的流民,他们拖家带口,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地出现在黑云山外围的哨卡前。为首的是一个读过几年书的老者,他跪在雪地里,磕头哀求,说听闻黑云山陈寨主仁义,击退了契丹狗,特来投奔,只求一口饭吃,一块地活命。
刘擎天有些犹豫,寨中存粮本就不多。但陈远看着风雪中那些冻得青紫、眼中却燃着求生火焰的面孔,想起了自己初来此世时的窘迫。
“收下他们。”陈远下令,“仔细甄别身份,若无问题,便纳入安置。告诉他们,黑云山不养闲人,想要活命,就得干活。”
这个口子一开,仿佛某种信号。在接下来的日子里,陆陆续续又有小股的流民、溃兵,甚至附近被契丹或苛政逼得活不下去的农户,翻山越岭前来投奔。他们带来了外界零散的消息:契丹退兵后,与晋国在边境依旧摩擦不断;赵青及其黑虎军占据了原本属于黑云寨势力范围内的一处坞堡,俨然成了契丹的藩属;而关于黑云山惨烈一战和陈远引动多方神秘势力关注的消息,也在小范围内悄然流传。
人口在缓慢增加,力量在逐渐恢复,但压力也与日俱增。粮食、秩序、防御,每一个都是严峻的挑战。
陈远站在新搭建的、简陋的望台上,望着下方山谷中渐渐多起来的灯火和忙碌的人影,心中并无多少喜悦。他知道,这脆弱的平衡无比危险。一方面要依靠“听雪楼”的庇护争取发展时间,另一方面又要避免过度依赖,必须尽快建立起自保的力量。
他召来了刘擎天和几位在战斗中表现突出、被提拔起来的新队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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