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夏那天,老院子里的柚子树彻底开了。
不是零星几朵,是满枝满桠的洁白,栀子花的香气飘得整条巷口都是,连路过的邻居都忍不住探头:“林家阿婆,你家柚子树怎么开起栀子花了?真是奇了!”外婆只是笑着摆手,眼角却悄悄看向阁楼的方向——那里,林小满正踮着脚,把红绳往最高的树枝上系。
阿柚飘在她身边,身影亮得像浸在阳光里,蓝布旗袍上的栀子花与枝头的花影重叠,不仔细看,竟分不清哪是绣的,哪是开的。“再高一点,小满,把红绳系在能看见巷口的地方。”阿柚的声音带着雀跃,帮着吹起一阵风,托着红绳往上飘了飘。
小满踮着脚,手终于够到了最高的枝桠。她把红绳系了个漂亮的结,红绳在白花绿叶间晃荡,像一颗跳动的小太阳。“好了!”她笑着回头,却看见阿柚正盯着巷口,眼睛里闪着光——那是一种小满从未见过的、带着期盼的亮。
“阿柚,怎么了?”
阿柚没回头,只是轻声说:“我好像……听见哥哥的声音了。”
话音刚落,巷口传来一阵脚步声,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拄着拐杖走来,手里拿着一个旧相框,相框里是个穿军装的年轻人,胸前别着一朵栀子花。老人走到院子门口,看着柚子树,突然红了眼眶:“爹,我终于找到这里了,您说的柚子树,真的开栀子花了。”
外婆从屋里出来,看到老人手里的相框,身体晃了晃:“您是……”
“我是李建国的孙子,”老人哽咽着说,“我爷爷临终前说,他有个妹妹叫阿柚,丢在了这栋老房子里,让我们一定要回来看看,说只要柚子树开栀子花,妹妹就还在等他。”
阿柚飘到老人面前,身体在阳光下几乎要变得实体。她看着相框里的军装年轻人,眼泪落了下来——这次的眼泪不再是透明的珍珠,而是像常人的眼泪一样,落在了老人的手背上,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。“哥哥……”她的声音颤抖着,“我等了你一百年。”
老人猛地抬头,看向阿柚的方向,虽然看不见她,却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暖意。“妹妹,”他把相框放在柚子树下,“爷爷一直在找你,他到死都在说对不起你。我们来晚了,让你等了这么久。”
小满站在一旁,看着这一幕,眼泪也掉了下来。她终于明白,阿柚等的“回家”,从来不是消失,而是与家人的重逢——哪怕隔着百年时光,哪怕阴阳两隔,这份亲情,终究还是找到了回来的路。
那天下午,院子里挤满了人,都是阿柚哥哥的后代。他们围着柚子树,听外婆讲阿柚的故事,听小满讲她们一起长大的日子。阿柚飘在人群中间,身影越来越亮,她帮着吹走落在相框上的灰尘,帮着把小满递来的饼干“分给”每个人,像个真正的家人,参与着这场迟到了百年的团圆。
夕阳西下时,阿柚的后代们要离开了。临走前,那个中山装老人把相框留给了小满:“麻烦你帮我们好好照顾阿柚,我们每年都会来看看她,看看这棵柚子树。”
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,只剩下小满和阿柚。小满靠在柚子树上,看着满枝的红绳(后来阿柚的后代们也系了不少红绳),轻声问:“阿柚,你现在开心吗?”
阿柚飘到她身边,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——这次,小满真的感觉到了一个轻轻的重量,像一片羽毛落在肩上。“开心,”阿柚的声音很轻,却很满足,“我等到了哥哥,也有了你和外婆,还有这么多家人。小满,我好像不用再等了。”
小满心里一紧:“你要走了吗?”
阿柚笑着摇头,指着手腕上的红绳,又指着满树的栀子花:“我不走,我要看着你长大。以后你上学,我就坐在柚子树上等你;你写作业,我就帮你吹开书页;等你考上大学,我还要陪你去看外面的世界。”
晚风拂过,柚子树的枝叶轻轻摇晃,满枝的红绳随风飘动,像一串串温暖的约定。小满看着身边的阿柚,看着满树的栀子花,忽然觉得,所谓的“羁绊”,从来不是害怕离别,而是不管走多远,不管隔多久,总有人在原地等你,总有人把你放在心里——就像阿柚等了哥哥百年,就像她会陪着自己,一直长大。
那天晚上,小满在日记里写道:“阿柚说,栀子花是团圆花,红绳是羁绊的信。以后每年栀子花开,我们都要在柚子树下系红绳,把我们的故事,一直讲下去。”
阁楼的月光里,阿柚靠在小满身边,看着日记本上的字,嘴角带着笑。窗外的柚子树,在夜色中静静伫立,满枝的白花与红绳,像是在守护着这个永远不会结束的、关于陪伴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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